感悟失败

发明者、工程师、科学家以及运动成绩专家愈来愈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向研究失败，因为对失败的积极反应往往决定着下一次的成功
【美国《洛杉矶时报杂志》文章】题：失败的益处（作者　迈克尔·丹东尼奥）
 遭遇挫折
帕萨迪纳喷气推进实验室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1999年底，两架火星探测器在抵达火星后先后失去踪迹。
这两次失败的直接代价不仅是3·6亿美元的投入，帕萨迪纳喷气推进实验室的尊严也遭到沉重打击。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士气低落的无形代价似乎越来越大。设在圣加布里埃尔山丘陵地带的喷气推进实验室变得愈发安静。沮丧的情绪也感染了深层空间探索界这个不大的圈子，工程师和科学家纷纷转行从事其他工作。“那段日子非常惨淡，”戴维·斯潘塞回忆说。他是接下来的火星飞行计划的负责人之一：这次称作“奥德赛”的行动取得了成功。36岁的斯潘塞长着一头金发和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像个大男孩。在喷气推进实验室，专攻飞行机械学的他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成功。“我们几十年都顺顺利利，那一段时间却连续两次遭受重挫。当时，人们就那两次事故发生了激烈的争论，指责和批评纷至沓来。”
于是，“奥德赛”就成了喷气推进实验室恢复公众信任和自身形象的拼死一搏。“如果失败，行星探索事业就可能受到威胁，”斯潘塞说。他本来估计会面临额外的压力和审视。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同事会变得心神不宁，几至病态。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有一次，我带病去丹佛参加一次会议，在机场遇到一位同事，他在入口处就开始折磨我。后来，我在飞机上睡着了，他把我叫醒，不停地问：‘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怎么办？’‘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怎么办？’我当时想，他快要精神崩溃了。”
然而，正是在走向“精神崩溃”的过程中，喷气推进实验室的工程师们终于找到了可能造成那两次火星探测失败的原因：不仅是技术原因，还有导致这种失败的工作作风。在此过程中，他们还意外地学到了一课。喷气推进实验室的耻辱、反责和最终复兴的过程使他们明白了个人和组织应该如何面对失败，这是人类最宝贵然而又最少被提及的经验之一。
此后，失败这一课题引起了社会学家、投资者、工程师、科学家和运动成绩专家的兴趣。他们的目的是找出失败的原因以及如何应对失败才能导致以后的成功。
学会坚强
北卡罗来纳州杜克大学的土木工程学和历史学教授亨利·彼得罗斯基说：“任何事情都与失败相关。在成长过程中，我们童年时经历失败，成年后克服失败。关键在于，我们要认识到失败是进步的必经之路。要做到这一点，你不能忽略失败，而要认识到失败，深刻地考察失败，在你确实有所领悟后才做出改变。”彼得罗斯基说，公司、政府机构甚至整个行业都能以同样方式从失败中得到长进。
失败问题专家发现，那些能把失败变成优势的人具有某些共同特点：
他们具备一定的分析技巧，能深入分析每次失败，并充分领悟，以作出改变。他们还能构建一些有价值的关系。他们能从他人那里汲取营养。这些人一生都能不断发现自己的良师益友。此外，他们在危机面前比较现实而不是盲目乐观。
正如人类行为的方方面面一样，先天和后天（即遗传与培养）都有重要作用。的确，孩童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形成了心理学家萨尔瓦托雷·马迪所谓的“坚强”。马迪在电信业取消管制的动荡时期对伊利诺伊州贝尔电话公司的450名中层经理进行了跟踪调查。这些经理中有相当一部分失去了工作。
“有2/3的人崩溃了，”马迪说，“在他们身上出现了暴力、中风、自杀和抑郁等情况。但是，有1/3的人不仅生存下来，而且日益发达。”马迪发现，在那些渡过难关的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较为困难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成人的，他们经历过更多的艰辛。“他们一直被当做‘家族未来的希望’，他们也接受了这个角色。”
那些逆境中的失败者从小到大往往生活稳定，无忧无虑。“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或许从没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们不具备这种信念：即自己在需要的时刻能够体现出这种能力。”但是，对于那些在童年时代没经受过压力的人来说，希望还是有的。马迪坚持认为，他们可以学会坚强。他目前就在纽波特比奇一家称作坚强研究所的机构教授这种技巧。
一般说来，马迪指导人们冷静地评价自己的失败，并在必要时承担自己的责任。然后，他鼓励他们找出能让自己从失败中恢复过来的切实行动，并且与那些能够提供支持和指导的人建立关系。他说：“这些技巧可以‘嫁接’到一个人身上，这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调整心态
马迪和其他一些心理学家收集的资料表明，人们可以学会顺应现实并克服失败。但是，在公共领域，问题就比较复杂了。这方面比较突出的是运动员，因为任何一种运动都是胜者至尊，但失败者往往要占绝大多数。因此，通过对运动员的观察就可以了解在公共领域失败的心理模式。
宾州大学运动心理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最近发现，对失败的恐惧可以让人们集中精神，全力以赴。一位名叫戴维·康罗伊的学者说：“其实，对失败的恐惧有时可以让你发挥出最高水平。对于从事运动、演艺、音乐等职业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他们的生计只依靠他们的才能。”
但是，过分渴望某场比赛的成功也会使运动员分心。那些把没拿到冠军看做失败的运动员会给自己施加毁灭性的压力。如果因此就陷入失败感而不能自拔，那情况就更糟了。
康罗伊说：“在体育运动中，人们常常从家长、教练和兄弟姐妹那里感觉到，喜爱和关注是以成功为基础的。”就连那些强调努力而不是结果的家长有时也会在不经意中传达一套不同的价值观：比如，孩子取胜后会得到冰淇淋的奖励，而失败了则被直接带回家。
康罗伊建议说，家长给孩子发放奖赏时不应与孩子的成绩挂钩。有时应在孩子失败后给他买个冰淇淋，或在他成功时不加注意。
尽管个人或许可以依赖家人和朋友渡过失败的难关，有些失败却较难承受。比如，在公共领域的巨大挫折会导致深刻的耻辱感和负罪感，如果造成严重的财产损失或人员伤亡就更是如此了。例如，通常认为，在桥梁造筑这个行当中，如果桥梁坍塌，设计者或工程师可能会意外患病甚至死亡。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两次桥梁坍塌事故（1940年的塔科马海峡桥主跨断裂和1907年的圣劳伦斯河大桥坍塌）发生后就出现了这种情况。
重新进步
彼得罗斯基指出，尽管造成巨大损失，大型土木工程项目的失败却为技术在安全方面的改进提供了关键的教训。例如，塔科马海峡桥事故发生后，工程师们开始在设计中考虑空气动力学因素。1907年的惨剧之后，人们发现原来的设计方法超过了悬臂桥的承受限度。于是，这种方案从此再不采用。
另一个通过失败而取得进步的例子是1986年的“挑战者”号事故。事故的原因是一个橡胶密封圈的接合处因为天气异常寒冷而收缩了。彼得罗斯基说：“最初的解决方案可能是重新设计这个接缝。但重新设计可能带来预料之外的新问题。因此，更明智的办法是：在天气那么冷的时候干脆不进行发射。”
于是，在改变发射的决策过程而不是技术本身时，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近乎于确认了社会学家黛安娜·沃恩的观点。事实上，在发射当天，人们就是否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执行发射计划发生了争论。在《挑战者号发射决策》一书中，沃恩对每位争论参与者的主张进行回顾后得出结论：导致那次失败的不是冒险，而是顺从。事实上，考虑到航天局当时的风气，在那天早晨，取消发射才是真正冒险的举动。
沃恩说：“这架航天飞机是实验性的，有问题是正常的。当时的指导思想是：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我们尽可能消除风险，但对于无法消除的风险就只好包容了。”
不幸的是，关于火箭在寒冷天气性能如何几乎没有任何可靠的数据。与此同时，航天局面临着尽可能多发射航天飞机上天的压力，部分原因是，商业载荷可以负担其费用。此外，公众对一位小学老师随机组人员一同上天的热切关注，使航天局感到按原计划发射的巨大推动力。
挑战者号发射失败的影响已经超越了生命的损失和航天局的名誉损失。事后的调查使航天局获益匪浅。该机构发生的变化之一就是：工程师在出于安全考虑阻止发射时获得了更大的发言权。
在损失了两架火星探测器后，喷气推进实验室和航天局迅速展开全面调查并总结了事故原因。
2001年4月，“奥德赛”成功发射。10月，这架探测器终于到达那颗红色的星球并且开始向地球发回数据。到目前为止，“奥德赛”仍然称得上是无与伦比的科学成就。不仅如此，就如何对待一个引起公众关注的失败及其对个人和组织的深远影响而言，它也成了一个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