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交流　富贵梦断

【西班牙《世界报》8月1日报道】题：黄金墓地（记者　戴维·希门尼斯）
印度尼西亚万鸦老市群山环抱，四周的山上已被铁丝网围住。山上的帐篷一个挨一个地一眼望不到边。手持大刀的武装青年在椰林中巡逻，以保证塔拉瓦安金矿仍是一个不受法律限制的地区。
澳大利亚奥罗拉金矿公司3年前宣布，他们在这些地区发现了金矿，他们不知不觉打响了发令枪：数以千计的农民开始弃农淘金，后来整个印尼的穷人加入到这一行列之中，成千上万个家庭开始在苏拉威西岛北面的热带丛林中安家。
如今，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阻止新一轮的淘金热。淘金者很难享受到黄金带来的好处，数十万人正面临在这场空前的环境灾难中中毒的危险。
处境悲惨
“这一灾难就是水银污染”，年轻人皮安一边咳嗽一边说。说完，他顺着山上的一个小洞，下降到金矿巷道的深处。山上挖的数百个小洞，把该地区的这些山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干酪。矿工们使用大量水银把金子从泥沙中分离出来，他们甚至知道，这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在这里工作时间长了，很多人因患癌症和神经系统疾病而奄奄一息，另外一些人则双目失明。
对人体危害最严重的地方不是在山上，而是在海湾里。剩余的水银被直接倒入河流，然后汇入大海，开始污染苏拉威西岛省会万鸦老市的40万居民赖以生存的食物链。
美国达姆斯—穆尔环境咨询公司估计，仅塔拉瓦安金矿去年就排放出100吨至200吨水银。
去年，看到没有就业出路的诺夫里·阿姆斯特朗，离开了位于该国东南部的家乡伊里安查亚，来到了苏拉威西火山淘金。一开始淘金的工作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这位青年冒险者在最初的一些天里与其他6位矿工同住在一顶小帐篷里。矿工们挖的巷道的直径不足一米，但深度却达70米。阿姆斯特朗的同伴们就像老鼠一样一个挨一个地钻进去。一个简单的木滑轮把从最深处开采出来的矿石吊上来，把饭菜输送给在地下干活的矿工们。有时候，矿工们要在下面干12个小时才能轮换到上面休息。
矿工们先用锤子把矿石击碎，把它们变成矿砂，再加入水和水银，靠水银把金子从泥土和其他无价值的矿石砂中吸出来。然后，一个人取出部分水银，再用喷枪把水银点燃，使之燃烧并蒸发，剩下的一点就是金子了，然而蒸发的水银直接污染了空气。
阿姆斯特朗抱怨说：“在井下几乎不能呼吸。我们每天工作12小时。我们把黄金卖了，然后一起分红，由于我是组长，我可以拿两份钱。但最后除了中毒之外，我们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如果没有黄金，就没有薪水。”
一个月中，如果运气好的话，苏拉威西的一个淘金者可以挣90美元，是在农村干活收入的3倍。阿姆斯特朗的老同事、45岁的曼瑟说：“我们都要养家糊口。家里人对我们说，我们会在这里死去。但这总比没饭吃好。”
金梦难圆
1998年，1500多名淘金者开始强行占领从理论上讲属于奥罗拉金矿公司的地盘。该公司得到印尼政府的允许，开发塔拉瓦安地区。该跨国公司建造的设施现在都已被毁掉，公司人员不得不逃生。没有任何一位西方人在没有工头保护的情况下进过矿区。即使有工头保护，一些喝醉酒的淘金者也会在说了“这个家伙偷我们的金子”之后对进来的西方人拳打脚踢。
其他2·5万名矿工分布在苏拉威西北面的5个矿区干活。每周都有为圆黄金梦而准备从早干到晚的新的淘金者涌来。在最近几年里，该国没有哪个政府敢于面对因驱赶淘金者而可能带来的骚乱。一个由24名武装青年组成的民兵小队的队长说：“他们将不得不开着坦克来，而我们将誓死保卫这块地盘。”
那些来到苏拉威西的人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金梦难圆。矿工们找到的黄金不归自己所有，他们受到印尼军队里高级军官、警察和地方当局领导的一个复杂组织的剥削，后者才是真正的受益者。一个工头承认，金矿是开到这里的武装部队的银行，是他们的摇钱树。谁要是私藏一把金砂，那么老板手下的打手肯定会将他毒打一顿或处以死刑。
死亡威胁
苏拉威西金矿的山上各种树木由绿变黄，渐渐地死去。畜牧业受到污染，市场上出售的大部分鱼也未幸免于难。附近的居民患上了不治之症并出现了最初几例畸形婴儿。由于曾拥有富饶海洋财富的布纳肯国家公园受到毁坏，旅游业的老板们纷纷离开这里。到目前为止，清除污染需要耗资10亿美元，这对于正处在经济困难之中的印尼政府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在停止倾倒水银之前，这项措施也毫无意义。
万鸦老大学的两位生态学家每周两次跑到矿区向矿工们解释，矿工们正在做的事情的危害和他们正经历的危险。此外两位生态学家还提醒矿区附近居民应予以高度注意。“我告诉你们，当燃烧水银时，不要吸烟，否则中毒更厉害”，一位生态学家劝告他们，但在场的大多数人满不在乎地看着其他地方。
塔拉瓦安附近的村子里一位73岁的老人回忆说：“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印尼仍旧是荷兰的殖民地，就已传说这一带可能埋藏着金子。现在发现了金子，而我们却非常害怕了。植物和动物，周围的一切正在死去。矿工们也很害怕。”
事故频频发生，达到极限的工作压力使人几乎无法忍受。每吨矿石只含有几克金子，那些控制了黄金流向的人，收购每克金子只向矿工支付6美元。一台旧的氧气发生炉产生着氧气，以便不使正在地下开采矿石的雇工们窒息。在山上挖的巷道是如此的窄小，以至于只有瘦人才能顺着它们往下走，因此在这里工作的很多人是青少年。一名管理矿工的工头说：“有时候氧气发生炉坏了，不知道里面死了多少人。”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在塔拉瓦安已有多少矿工、多少居民死亡，附近有多少村庄受到了污染。也没有人进行过认真的研究，因为少数研究者一接近矿区，就会因受到威胁而匆匆离开那里。
矿区的夜晚人们都在酗酒和吵架。一家一家的人或露天而宿，或挤在小帐篷里过夜。靠近矿区开设的3家妓院，是没有人准备离开这里的证明之一，尽管在武装士兵的保护下，有权势者的生意，仍在以矿工们的极度痛苦为代价继续进行着。两年前从爪哇岛来到这里的一位矿工搂着他的3个孩子说：“这里的情况并不像过去我们想象的那样，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变卖了菜园和家产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会发财。但现在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也没有别的去处，我们必须继续工作在矿区。”

印尼塔拉瓦安金矿的淘金者每天必须干满12小时

诺夫里·阿姆斯特朗向记者展示刚刚找到的一小块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