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制造他的好莱坞

【香港《亚洲周刊》8月25日一期报道】题：香港制造他的好莱坞（记者　戴平）
原编者按　擅拍香港底层市民生活写实片的导演陈果，执着于表现目睹的生活实景，欲使外界共鸣；但他也不排斥商业化和多元化路线，作品接二连三与国际殊荣结缘。
今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陈果将携带他的《人民公厕》前往参加非主流片竞赛。这位擅拍香港底层市民生活写实片的导演，似乎与国际电影节特别投缘。他的《香港制造》和《细路祥》曾在瑞士洛迦诺撷取了几个奖项，其他如《去年烟花特别多》，“妓女三部曲”之一《榴莲飘飘》、之二《香港有个好莱坞》，皆获邀参加各种国际电影节，成为观摩片。
在一些人眼中，他的电影属“艺术片”。陈果却认为，很难用“艺术片”来定义，“我的东西不是高高在上的呀，很能令人看得明白”。至于商业化与否，他说，这些电影表现社会题材，如果用商业包装不伦不类；但说他的电影与商业化无关，也不妥当，“我的东西也商业化，只是没有一般商业标准而已”。究竟该如何定义他的电影？他觉得叫“独立制作的东西”或“另类”似较恰当些。
他的电影多表达香港底层人士日常生活，与主流片的传统叙事方法不同，具有“实验性”。五六十年代，香港曾出现一批反映穷人生活的左派电影，陈果的题材虽与之相近，但没有教条，充满生命活力。陈果影片虽然在国际影展受欢迎，有关评论文章不少，但在香港的票房一直比主流片弱；最近一部《香港有个好莱坞》，只有旺角百老汇电影中心放映，其他影院拒之不迭，理由很简单：男主角太胖了。
人弃我取得心应手
《香港有个好莱坞》以香港最后一片大型木屋区大村为背景，作为主线的一间烧肉铺的三个男人统统痴肥，和猪生活在一起，形成呼应关系；相辅相成的还有一些零散细碎的情节，如赤脚医生要为母猪培育人类后代、内地妓女骗钱、受骗者被黑社会砍手、截肢手术等等。在这部写实影片中，陈果为加强电影感作了一番努力，譬如，运用夸张美学和黑色幽默，强化美术摄影力量，以便吸引观众。
“你觉得电影表现的东西太残酷丑陋是不是？”陈果说，“现实世界比电影还要残酷丑陋。”
陈果的电影中，充满破落的都市环境以及黑社会人物、妓女、烧肉铺店主、无证偷渡儿童等下层人物的生态。他承认，这类主流片导演弃之不用的题材，他拍起来得心应手，与自己身世有关。外界一般认为《细路祥》是陈果的自传性电影，对此陈果持默认态度。那片子反映一个住木屋区、为茶餐厅送外卖小孩子的琐碎生活经历。陈果本人小时随家人从内地移民香港，曾在旺角上海街一带挣扎生存，对底层生态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些深刻的印象，始终磨灭不了。”他觉得自己对穷人就是有一种使命感。
“将自己的经验摆在电影里，是一个好导演应该做的事。这，是不是奢侈呢，但都是有趣的经历，”他说。
另一方面，他也很明白，拍这类片子是要令外面世界共鸣；至于获得电影节殊荣，并不奇怪，正如反映天灾人祸的新闻照片容易获奖一样，潮流本来如此。
陈果即将亮相威尼斯电影展的《人民公厕》，是他首部在题材上向国际拓展以便走出本土市场的片子。
陈果将生活里各种人和事展示给大家。在写实主义和电影感之间，他有时处在一种困顿状态，对后者的处理，是接近主流的做法了；不过，他总觉得平平淡淡去拍一个情节更好，用电影感拍写实，很难做得令他满意。有时，他又觉得，在香港现实社会，电影起码要有观赏性，拍得太闷也不行。他得出一个结论：拍电影无定律可循，而自己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依据一个理论。“我是一个颠覆性的人，有什么所谓呢？”他说。
容易适应动荡社会
如今，陈果觉得自己能在电影圈熬下来，已算好运，至少，有外埠购买他的片子。想当年，陈果因为家贫，中学未毕业便到戏院当放映员帮补家计，其后在电影文化中心跟随新浪潮导演如许鞍华、徐克等学习电影编剧及制作课程，逐步由场记、第二副导演、助理制片一直晋升为导演，这些经历，将他磨练了出来，因此，不用替他担心。
“我是一个普通的人，容易适应社会动荡变化，无论如何都可以生存，处境差些没有关系，大不了吃少一些，勒紧裤头罢了，”他说。
在香港如今电影市道不景的情况下，陈果的生存之道是不时拍一拍广告，补贴一下生存之需。
对于陈果来说，拍广告是“没什么着数（粤语，意为上算）”的事，它牵涉到广告公司的商业考虑，个人能够主宰的实在有限。虽然如此，香港电影市道不景，只得如此生存。他尽量挑选一些非主流的广告片来拍，譬如性教育片《母亲的选择》，是关乎人的问题，而非商品。这似乎给他一点心理安慰。“我对人有兴趣，”他说。
也有无从选择的时候，譬如有人找他拍一个关于“汇丰银行”的广告，也就拍了。
有时，他也要想一下：有机会的话，是否可以尝试一下主流片呢？“拍电影不是很好玩的，你要面临一种情况叫做‘改变’。”他自我安慰说：“唉，走回主流也没什么坏处，将来再拍回自己喜欢的电影吧。”
一个令他振奋的情况，便是他的影片的VCD销量上升。陈果说：“这说明我的影片还是有生命力的嘛。”
图片说明
①熟悉底层生活的陈果：对穷人有一种使命感

②《香港有个好莱坞》剧照

③《去年烟花特别多》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