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流血杀戮的法医

波兰裔犹太人法医希斯说，在以色列，我们有着跟世界其他地方相反的自然顺序。这里不是养老送终，而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日美国报》8月12日报道】题：流血杀戮的目击者（作者　伊尼戈·吉尔摩）
面对在巴勒斯坦人自杀性爆炸事件或枪击事件中的遇难者时，耶胡达·希斯通常不表露自己的感情。然而上周，当数百人在耶路撒冷集会，纪念7月31日在希伯来大学爆炸中丧生的五名美国人和两名以色列人时，这位以色列最著名的法医病理学家终于无法自持，显得精疲力尽，痛苦不已。
在30年的职业生涯中，这位国家法医学中心的负责人已检验过4万多具尸体。自从巴勒斯坦人暴动开始以来，他已经两年没有休过假了。他为确认最新遇害者的遗体不得不在办公室工作到深夜，经常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根据传统，犹太人死后必须在当晚埋葬。因此希斯总是精确而井井有条地安排他的工作程序，以保证身份确认在12小时内完成。
七枝蜡烛
但这次希伯来大学的爆炸事件却打破了这位饱经风霜的病理学家内心的平静。希斯是这个大学校园的常客，他每周在这里讲一次课，并在这儿的咖啡馆和女儿一起吃饭。
咖啡馆所在的地方被许多人当作近两年来暴乱局势中的一个避难所。然而，7月31日，当一个装在包里的炸弹在这里爆炸时，人们才认识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避难所。像其它许多次爆炸一样，遇难者被炸成了碎片。于是希斯又不得不参与进来。
被炸碎的遇难者遗体当晚被送到了他的研究所。他的任务是确认5名美国遇难者：他们分别是本杰明·布卢特施泰因，25岁；马拉·贝内特，24岁；贾尼斯·鲁思·库尔特，36岁；迪娜·卡特，36岁；戴维·格里茨，24岁。
爆炸的冲击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两名以色列遇难者的一位亲属赶到研究所后发现，一只左手是残留的唯一完整的部分肢体。
希斯从他的桌子上拿起4支试管，里面装着遇难者的指甲等一些零星碎片。他说，炮弹碎片“就像机枪一样”扫遍了整个屋子。他取出了一片穿过一个学生的头骨嵌进大脑的指甲。
经过历时8小时让人筋疲力尽的法医鉴定，希斯走出了研究所大门，发现有人在那儿放了7枝蜡烛，每枝纪念一位死难者。
作为波兰裔犹太人的希斯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这次爆炸对我震动太大了，因为我对这个校园如此熟悉，从来没想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会成为目标。这些蜡烛让我非常感动，因为有人在通过它告诉我：我们欣赏你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感激并支持你。”
死别之吻
这些天，希斯和他的法医鉴定小组需要他们所能得到的一切道义支持。所有的死难者靠肉眼都已无法确认。研究所必须依靠牙齿、指纹和DNA样本。美国遇难者的大部分信息都是由他们在美国的亲属提供的。
除了做他本职的确认遗骸的工作，希斯还担当起了安抚许多遇难者家属的工作。爆炸发生后数小时，许多亲属来到研究所确认他们是否已经痛失亲人。
他说，自己先向亲属解释他们的亲人遇难时的情况。“他们希望肯定地得知自己的亲人死时没有痛苦”。希斯的家庭很幸运地逃过了二战和波兰的犹太人大屠杀。“我感觉自己和这些家庭很亲近，因为我可能曾为他们的亲人合上双眼，或者拭去脸上的鲜血”。
希斯说，当有些遗体已支离破碎时，他会劝说遇难者亲属不要再去看遗体。“我不希望他们最后的记忆是没头的尸体，半张脸或扭曲的肢体”。
但至少有一半的家庭没有听取他的建议。许多人不仅坚持要亲眼看一看，他们还经常会去触摸或亲吻残留的肢体。他说：“我想他们是想确认自己亲爱的人确实是走了，但这很难。”
这种场景连希斯这样饱经风霜的人都难以承受。他说：“当父母们看到他们曾经那么年轻美丽和聪慧的孩子如今成了无头的尸体，那简直太残酷了。他们会歇斯底里地开始叫喊哭泣，有些人当场就瘫倒了。在以色列，我们有着跟世界相反的自然顺序。这里不是养老送终，而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伤感一幕
希斯1957年10岁时从波兰移居以色列。在以色列学医后，他又先后到奥地利和英国学习法医病理学。
他不愿意谈论政治，但最近的一系列流血事件使他相信，确实需要建立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国。
希斯56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他回忆起去年看到的伤感的一幕：一个20岁的士兵来到了他的研究所。士兵的父母以及他年纪分别只有14岁、4岁和2岁的三个弟妹全部在耶路撒冷一场自杀性爆炸中丧生了。
他说：“年轻人不停地问我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希斯说，那一刻他根本无法再去做一个安慰者。“我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时刻你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