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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喀布尔参加边界谈判

字号+作者:参考消息 来源:参考消息 2002-05-30 08:00 评论(创建话题)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我在喀布尔参加边界谈判 从地图上看,阿富汗好像一只平放着的板鸭,细长的脖子(瓦罕走廊)向东伸去,上下唇之间的弧线(瓦罕山口)便是中阿两国的共同边界。这段9'...

我在喀布尔参加边界谈判



从地图上看,阿富汗好像一只平放着的板鸭,细长的脖子(瓦罕走廊)向东伸去,上下唇之间的弧线(瓦罕山口)便是中阿两国的共同边界。这段92公里的国界线是由1963年签订的中阿边界条约确定的。为谈判边界问题和签约,我曾去过这个陌生的邻国,在那里停留了半个月。
当时,中苏边界谈判的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国和阿富汗边界紧挨中苏在帕米尔地区的争议地段,为中阿谈判平添了几分微妙和敏感。我作为外交部苏联东欧司的代表,成为参加中阿边界谈判的中国代表团顾问。团长是驻阿大使郝汀,他当时就在喀布尔,副团长是亚洲司副司长程之平,由他带团离京赴阿。
虽是近邻,中国和阿富汗却无直接交通,代表团是绕道昆明、仰光、孟买、卡拉奇、白沙瓦进入阿富汗的。我国驻巴基斯坦使馆派车从白沙瓦把我们送到边防站,等在那里的驻阿使馆再派车把我们接到喀布尔,路上颠簸了一整天。
最顺利的谈判
汽车径直把我们拉到下榻的宾馆,阿富汗外交部礼宾司的官员已迎候在那里。这是一座土黄色的三层楼,当时喀布尔最好的宾馆,住的都是外国客人,服务人员都是男性,有的能说点英语,看得出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房间里谈不上豪华,但舒适方便。
因为是阿富汗政府的客人,宾馆每天给我们送一次水果(在这儿我第一次吃到芒果)和一包香烟(都是我从未见到的美国牌子)。我不会吸烟也照样给,说是外交部已付钱。服务员很朴实,我把香烟送给他,他也不肯拿。末了,我把这十多包洋烟带回国,分给办公室的同志享用。
国家间的谈判,特别是涉及到领土、主权利益的谈判,从来都是外交工作的攻坚战、持久战。凡是边界问题谈判,即使友好国家也不能设想毕其功于一役,少说也得进行几年(如中缅)、十几年(如中越),甚至几十年(如中俄),有的几十年也谈不下来(如中印)。而中阿边界谈判却是例外,不到10小时双方便就条约的文字达成协议。可算得上是外交史上的一桩特例。
这次谈判的阿方代表团团长是一位亲王,成员中有一位副外交大臣。谈判进行了三次,第四次会议便是《中阿边界条约》的草签仪式。除时间短之外,谈判的另一特点是未发生任何争议。阿方在叙述两国边界走向的过程中使用了“阿中苏交界点”(为起点)的提法,是我方不能接受的,因为那里的中苏边界尚未确定。但我们没有把这个分歧挑明,只是在叙述和起草的文件中用另外的提法取代了阿方措词,阿方对此未提任何异议便达成了协议。对这一微妙之处,阿方好像没有察觉,但更可能是他们已洞悉中国人的心迹,而有意不予点破,以保持谈判桌上友好气氛的圆满。
中国阿富汗之间历史遗留的这一重大问题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我们代表团此行的任务也就这么轻松地完成了。
变化中的文化
阿方为我们这个5人代表团提供了两辆奔驰车,由礼宾官调度,随用随到。司机着政府车队的制服,不问从不开口。一次在谈判后返回宾馆的路上,汽车忽然刹住,两位司机同时下车,走到路旁空地上,先鞠躬后跪下,连连叩头、默坐,片刻之后再叩头数次,这才回到车上继续前行。他们若无其事,没说一句话。我们看得出神,却又不便问。后来使馆的同志说,虔诚的穆斯林每天在一定的时刻必须朝麦加方向祈祷,风雨无阻。果然,此后每逢下午四五点钟,只要坐在车上,不管车子在城里郊外,还是平地上山崖边,我们照例会目睹与上述相同的景观。有一次还看到另外数人和两位司机一样祈祷。奇怪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同一个时间开始、同一个时间结束。
当时,喀布尔街道上的行人中妇女不多。有一次遇到几个,都是从头到脚套在黑色或暗灰色的筒袍中。这种大袍子的脸部开着网状的小窗口,从外面见不到庐山真面目。但当你走近时便可发现,里面的两只大眼睛不停地转动着,窥察外部世界。为了方便,她们用手提着袍襟走路,咯咯作响的一双双入时的高跟皮鞋格外显眼。在风的吹拂下,那筒袍便模型一般托现出她们体态的婀娜。
我们逛了一次巴扎(市场),那是喀布尔主干道上的商业区。巴扎里人声鼎沸,都是些长着大鼻子留着大胡子的人。商品也丰富,主要是衣服、地毯、干果、坛坛罐罐一类,还看到几个来自中国的暖水瓶。
在一家铺子门前,看到有人提着肉走出来,我们停住脚步观望。因为里面暗暗的,好像还挂着门帘,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我们便向门里走去。迈门槛时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帘子,而是无数的苍蝇在上下左右穿梭飞舞,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再看里面的案板,却不见有肉,只是在店主人用手呼扇了几下并用刀切下一块时,我们才明白过来,案板上黑乎乎的一堆就是被苍蝇覆盖着的一只羊。虽如此,光顾者来来往往,坦然自若。这个场面令我们惊愕不已,在我们心目中苍蝇是最让人厌恶的,而当地人却如此与它们和平共处。我们离开肉店边走边议论,得出的“结论”是,这是观念上的差异。
一天,阿方团长亲王殿下请我们去郊游,休息的时候在一条河沟旁边野餐。野餐的食品很考究,有日本鱼干、德国啤酒、意大利橄榄等。主食是欧洲人喜欢吃的烤子鸡。
驻阿使馆安排代表团游览了著名的帕格曼国王花园。在路上我们就感觉到与前几天有所不同:道路整洁平坦,两侧乔木参天,绿荫之下溪流潺潺。数日来已习惯于荒凉的环境,现在好像从塞外一下子来到江南。到达园中,更是别有洞天,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派田园风光,草地、花坛、雕塑、喷泉、水榭。公园的一角有一个大池塘,岸边柳树成行,花草丛生。
宾馆的现代管理、筒袍下的高跟皮鞋、西式野餐享受,以及国王花园的风情,都是穆斯林文化在发生变化的表现。后来塔利班强制推行原教旨主义的全面复辟,清除的正是那些标志着走向现代文明的变化,使阿富汗倒退了整整一个历史时期。
外援的不同意义
60年代是中阿友好合作的鼎盛时期。在两国总理和首相互访之后,实现了查希尔国王和刘少奇主席的互访。《中阿友好互不侵犯条约》和《中阿边界条约》都是在这几年签订的。经济合作和文化交往不断加强,中国的一系列援助项目有效地促进了阿富汗的经济发展。在喀布尔期间,我们参观了我国援建的最重要项目———著名的帕尔万水库,印象深刻。
一堵巨坝拔地而起,横卧在潘杰希尔谷的出口,在古老的荒漠中生成了一座人工湖泊。登上坝顶,只见水光潋滟,碧波无垠,岸边的植被和树木已初具规模。库水可灌溉约40万亩干旱的土地,不难想像这对当地人民意味着什么。
中国的援建项目还有纺织厂、首饰和雕刻工艺、织毯新技术、种桑养蚕、淡水养鱼,等等。从受援国的条件和需要出发,有利于受援国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改善,是中国援外的特点。例如,巴格拉密纺织厂生产的是阿富汗质量最高的布匹,作为国家礼品的衣料都来自这个工厂;地毯这种传统工艺品以往都是由工人趴在地上制作的,从中国引进坐式操作技术后,大大减轻了工人劳动强度,提高了生产效益和产品质量。
但是,我们在阿富汗还看到了另一种性质的外国援助。东道主曾安排我们参观正在建设中的穿越兴都库什山的公路隧道,这是当年苏联援建的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大项目。由于阿富汗地理位置重要,苏联一向致力于加深同它的关系,成为它最大的外援国,先后提供了十几亿美元援助。苏援主要用于修建公路、机场和卖武器。在70年代末苏联入侵阿富汗的过程中,这些公路、机场对确保苏军长驱直入发挥了名副其实的“战略作用”。
美国对阿富汗也很重视,为与苏联争夺对阿影响,成为该国的第二大外援国,经济、军事贷款约相当于苏援的一半。美国在文化和教育事业上的渗透也很下功夫,在其驻喀布尔使馆的侧旁建有一个放映厅,每天免费放映美国电影,观者众多,场场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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