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美国《新闻周刊》4月15日一期文章】题：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思维（作者　沙伦·贝格利）
德国精神病学家埃米尔·克雷佩林在19世纪90年代最先描述的一种疾病后来被称作精神分裂症。这种病一直是最可怕、最神秘的精神疾病之一。患者会听到并不存在的声音，并且往往看到并不存在的景象。患者无法区分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这一定是一个有感情、有意识的生物能够遭受的最大痛苦。
这种疾病与经济状况、教育水平、地理位置甚至亲人的关爱无关。无论医生还是科学家都无法准确预测谁会患上精神分裂症，其原因基本上还是个谜。尽管这种病几乎必定起源于神经元在胚胎发育期间出了问题，它却在患者成年的初期发作。医生们数十年来的调查显示，这种病的发病率似乎保持不变：约占人口的1%。治疗手段在不断改善，但目前还看不到治愈的希望。
古怪离奇　症状各异　
诊断精神分裂症可能需要数年时间。得克萨斯州的安德烈娅·耶茨去年把自己的五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淹死在浴缸里后不久，监狱里的精神病医师就诊断她患有“带精神病特征的”产后抑郁。凯斯—西保留地大学的菲利浦·雷斯尼克博士为耶茨进行了检查。上个月，他作证说，耶茨杀死孩子的时候患有精神分裂症和抑郁。1994年，她的第一个孩子出世后，她说她听到撒旦的声音告诉她“拿一把刀”去伤害小诺亚。法庭认为耶茨犯有可判死刑的谋杀罪，判决她终身监禁。
如果耶茨代表了精神分裂症的公开面孔——受到幻听的折磨，被邪恶的力量所控制———那么，约翰·纳什表现的就是精神分裂症的隐藏形式。如同奥斯卡获奖影片《美丽心灵》展示的那样，这种疾病（至少在它的早期）能够激发非比寻常的创造力和洞察力。艾奥瓦大学精神病学教授南希·安德森博士说：“这是精神分裂症让人惊奇的矛盾所在。患者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多并不存在。但是由于他们以另一个角度感知世界，他们有时会注意到一些东西，真实的东西，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精神分裂症的标志是持续出现以下症状中的至少两种：妄想、幻觉、说话经常颠三倒四、行为极其混乱或有紧张症的表现、缺少感情或意志力。在精神分裂症的一个亚型紧张性分裂症中，患者经常看起来处于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不理会一切请求和命令，或者总在做漫无目的的动作、古怪的手势、夸张的姿势或鬼脸。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确信一些与现实不符的东西，听到并不存在的声音或看到并不存在的景象。31岁的芝加哥人埃里克·威廉森有15年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病史。十几岁的时候，他因为害怕有人晚上闯进自己的房间而在门内设置障碍并在窗户上悬挂东西，这样一有人进来自己就能知道。他怀疑有人要给他下毒，所以只肯吃罐头食品。
亦真亦幻　心理故障
神经系统科学家现在认为，这类幻觉的根源是大脑机能失常。科学家们发现，当患者自述出现幻觉时，比如看到滴落的颜料和切下来的人头，他们负责处理运动、颜色和物体的脑皮层就开始兴奋。当患者出现幻听时，负责听觉的脑皮层和处理语言的区域开始活跃。出现幻觉时，大脑深处参与记忆、情感和意识的结构都会像黄昏时的街灯一样闪闪烁烁。
为什么一个人可能看到鲸鱼而另一个人看到切下来的人头？这仍然弄不清楚。但是，幻觉的内容大致反映了个人经历：在一名患者身上，出现幻觉时激活的神经元通路可能经过了有关海滨游览的记忆；在另一名患者身上，这些通路可能与痛苦和恐怖的记忆相交。
华盛顿大学的卡罗尔·诺思说：“幻听之所以令人痛苦万分，是因为它们源于你自己的大脑。这些声音了解你所有深藏的秘密和那些最令你苦恼的东西。”诺思现在已经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精神病学家，但她本人在16岁时也曾出现幻听。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另一个关键脑部区域几乎没有任何活动。研究表明，精神分裂症患者额叶（就在前额后面）的活动异常少。这些区域负责控制情感，提供对事物的深刻见解并判断感官信息。换句话说，这里提供对真实性的检验。
由于缺少对真实性的检验，精神分裂症患者“以意志力”来克服这种疾病几乎是不可能的。美国全国精神卫生研究所神经精神病学的负责人理查德·怀亚特博士说：“患者以意志力使自己变好的情况很少见。”怀亚特博士曾在电影《美丽心灵》中担任科学顾问。在这部影片快要结束的时候，纳什意识到自己患上精神病。他说，“我只是选择不去承认”在幻觉中看到的形象。现实则更为严峻。即便是那些患病几十年、（因为药物的作用）时而清醒的人当中，只有少数人逐渐学会分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和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
先天顽疾　灵丹难觅
尽管精神分裂症的真实原因还难以理解，科学家们已经掌握了几点。首先，父亲的年龄与此有关。哥伦比亚大学的多洛雷斯·马拉斯皮纳博士发现，25岁父亲生下的孩子在21岁以前患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为1/198。父亲年龄40岁，这种风险几乎增加一倍。父亲超过50岁，风险则增加两倍。在胚胎发育期间受到病毒或压力的干扰，长大后患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也会提高。此外，母亲在怀孕期间患风疹或营养不良也会增加孩子的患病危险。如果你的家族中有人患精神分裂症，你患上这种疾病的可能性也高于平均水平。去年，由全国精神卫生研究所的丹尼尔·温伯格博士领导的研究小组发现，第22对染色体上的某个基因可以使人患精神分裂症的危险增加近一倍。
精神分裂症患者出现的幻听似乎非常真实，他们确信折磨自己的命令来自上帝或撒旦。这种推论不无道理：除了上帝和撒旦，还有谁能在你的脑子里对你说话？一些患者听到的声音命令他们去商店偷窃，有些听到的声音让他们自杀。没有迹象表明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道德判断力受到削弱。
另一个对精神分裂症的误解有关创造力。在现实生活中，狂躁与抑郁交替发作的情感性精神病与创造力的关系更近。全国精神卫生研究所的怀亚特说：“约翰·纳什的创造力大多是在他患病前产生的。患上精神分裂症后，你可能产生超凡的思想，但这些思想很难体现为其他人能够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