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与“毒素除皱”经济学

美国人学会了在幻想中生活。
———历史学家丹尼尔·布尔斯廷
过分关注形象的美国创造了一个完整的“毒素除皱”经济，而安然公司就是它的症状。安然公司与美国经济已然成为一出精心的表演，一部耗巨资拍摄的大片，目的就是按照娱乐业的方式让投资者开心，让经理们富裕：提供快乐假象
【美国《洛杉矶时报》3月10日文章】题：“毒素除皱”经济学的面孔（作者　诺曼·利尔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尼尔·加布勒）
安然公司前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最近不断地讲，已经破产的安然公司并非管理不善。相反，它是放款人惊惶失措“挤提存款”的受害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斯基林也许是对的。就大多数我们这些经济外行所知，安然事件无非是少数诡计多端的高级经理骨干未经正式签约就成立合伙公司，目的在于把风险和最终债务从安然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上转移到合伙公司，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让放款人和投资者知道真相。
为容颜牺牲个性
尽管斯基林受到了嘲弄，但他与安然公司的同谋们阐述的是一门全新的、而且实际上是人们普遍运用的经济理论。与其说它与财务相关，不如说它与一种比较普遍的文化现象相关。暂且借用风靡一时的除皱美容方法，称他们的理论为“毒素除皱（Botox）”经济学吧。因为，与毒素除皱美容法一样，其理论基础也是：它认为美国真正在意的唯一事情就是外表如何。在毒素除皱美容法当中，要向肌肉组织注射一种肉毒杆菌毒素，麻痹周围组织，软化面部肌肉，从而达到暂时除皱的效果。可能出现的唯一事故就是除皱的同时失去一定程度表达感情的能力。为了容颜而牺牲个性。
同样道理，“毒素除皱”经济学通过展示一整套干净利索的帐目来消除某些龌龊的财务问题，但是干净的外表是以牺牲事实为代价的。
为了寻找理论依据，斯基林及其前任肯尼思·莱、首席财务官安德鲁·法斯托以及“安然帮”的其他成员的发明就是：商业与美国现代生活的其它任何方面完全一样。用历史学家丹尼尔·布尔斯廷的话来说就是，美国人学会了在幻想中生活。安然只是把这种文化现象运用到了商业中。
大肆制造假象
按照传统经济学理论，投资者和分析家要仔细研究公司的基本要素，然后才能确定公司是否健全。这是一个不太容易实现的标准。“毒素除皱”经济学钻的正是这个空子。它不关心基本要素或价格收入比，不关心管理是否良好或战略是否有远见，不关心健全的公司行为的其它任何特征。它关心的就是外表。安然公司是一家没有实际石油和天然气及电力财产的能源公司，它只是供应商和需求者之间的能源经纪人。
但是，事实上安然的确制造了某种东西———假象。主要假象就是安然公司是一家走在经济前沿的繁荣公司。为了维护这一假象，它不仅在帐目上做手脚，而且从事更加乏味的假造形象行为。它举办豪华舞会，以蒂法尼玻璃制品作为门票对号奖。它向慈善机构、政治活动和身居要职的朋友捐赠巨款。午餐时，它为雇员供应星巴克咖啡，为经理供应Cristal香槟。2000年，它甚至出钱买下了在休斯敦太空人棒球队的新体育场刻上公司名字的权利。现在，休斯敦太空人队已经除去了安然的名字。
股价脱离实际
类似安然这样的公司制造繁荣假象，一心想瞬间暴富的投资者恰恰就鬼迷心窍，越来越多地把本钱下在公司股票价格上，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业成功上。
公司塑造新形象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新奇之处在于它已不再是公司的从属业务。对很多公司而言，塑造形象本身已成为主体业务。安然公司打扮自己的形象，投资者陷入这些假象的泡沫中不能自拔，轻率地抬高股价，而股价则不停地上扬。
这不是什么经济学。这是一种需要投资者像电影或电视观众一样停止怀疑的娱乐形式。受害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美国一些最大的银行向安然公司注入了大量资金，比如花旗银行集团。实际上，安然公司凭借自己身居领先地位，制造种种假象迷惑投资者，即使没有利润加以证明，而且近期内也看不到任何证明。最终，就不仅仅是“毒素除皱”经济学的问题了。过分关注形象的美国创造了一个完整的“毒素除皱”经济，而安然公司就是它的症状。
媒体帮腔造势
制约这一不祥之兆的一条途径可能就是财经报刊。但是，财经报刊也被“毒素除皱”经济学同化了。过去，财经记者往往以自己对公司股票涨落的分析而自豪。
可是，随着有线电视的兴起，随着投资从分析向娱乐转变，财经记者似乎不那么有兴趣深究公司形象背后的东西了，而是对它加以美化，加强投资娱乐刺激。以安然公司为例，商业杂志曾在封面刊登过斯基林的照片，并像娱乐记者对明星大肆吹捧一样，也装腔作势地对他赞美一番。当《财富》杂志一位勇敢的记者开始就安然公司采取某种艰苦调查时，斯基林骂她是大煞风景之徒。
商业有线电视网CNBC不仅不提供调查材料，反而整天不停地播放分析家和经理们吹捧股票看涨的镜头，把市场描绘成一派乐观景象。
华尔街像好莱坞
如果说这一切听上去更像是好莱坞电影，而不是华尔街现象，事实就是如此。多年来，好莱坞与华尔街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与美国其它许多方面一样，华尔街正在效仿好莱坞。安然事件证明了这种变化究竟有多大、人们受其影响究竟有多深。事实上，安然公司与美国经济已然成为一出精心的表演，一部耗巨资拍摄的大片，策划目的就是完全按照娱乐业的一贯方式让投资者开心，让经理们富裕：提供快乐假象。
就像斯基林告诉我们的那样。依靠形象为生，安然公司最终因为形象的破碎而宣告死亡。或者，借用“毒素除皱”经济学的术语，皱纹终于开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