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神秘大厦’三部曲

【路透社莫斯科电】塔玛拉·特尔—叶吉扎良眯起眼睛，借助放大镜看自己几十年来写下的有关莫斯科“神秘大厦”的日志。她一口气报出了一大串人的名字。
她说：“赫鲁晓夫在升任国家领导人之前在这里住过，勃列日涅夫执政时期任苏联总理的柯西金也在这里住过。”
“培训宇航员的伟大飞行员尼古拉·卡马宁也在这里住过。嗯，还有阿列克谢·斯达汉诺夫。”斯达汉诺夫是社会主义劳动英雄，他在采煤工作面高涨的工作热情使他的名字成了高效率的同义词。
这位现年93岁高龄的亚美尼亚族老太太摇着头说：“斯达汉诺夫嗜酒如命，他的妻子和女儿也都酗酒。”
这里曾是天堂
“滨河大厦”是与克里姆林宫隔河相望、仅一箭之遥的一幢庞大建筑。在莫斯科，没有其他任何地方能像这里那样真实地折射出俄罗斯过去70年的坎坷。
“滨河大厦”于1931年启用，专门接待斯大林领导下的党政高层人物，需要经过克里姆林宫主人的亲自批准才有资格入住。这座建筑是典型的现代派设计，体现了苏联领导层毗邻而居的新风格。
几乎在转眼之间，这座10层的豪华建筑就成了“恐怖大厦”——斯大林通常在夜深人静之时下令把这里的居民抓到行刑队或监狱。
身材瘦小的特尔—叶吉扎良幼年曾是难民，她自1934年以来一直住在这幢大厦里的一套公寓里，因此很少有人比她更了解这里的秘密和冤魂。
她回忆说，1937年清洗运动达到了疯狂的最高峰，内务人民委员部（克格勃的前身）的特工们把人们成群地抓走，有时候一家人全都抓走。“他们通常在晚上没有目击者的时候来抓人。你只有在看到邻居的门被封上时才知道他们被抓走了。”
她说：“这里总共住过100位部长和150位副部长。当然，伊万·巴格拉米扬和格奥尔基·朱可夫等元帅也在这里住过。”朱可夫元帅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苏联军队的传奇统帅。
斯大林的女儿斯韦特兰娜·阿利卢耶娃和斯大林时代的秘密警察头子拉夫连季·贝利亚也曾在此短住。这儿的居民还包括音乐家、苏联国歌的作曲者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夫———他在苏联解体后恢复了名誉。
特尔—叶吉扎良穿一件羊毛外套，坐在她那套位于25号楼梯井的两居室公寓里回忆这里昔日的奢华景象。“你想像不出家里有热水在当时意味着什么。甚至连克里姆林宫也没有热水供应。从水龙头里流出的仿佛是香槟酒。”
恐怖把它变成地狱
但是天堂很快就变得恐怖起来。战前的莫斯科气氛压抑，斯大林对过去得宠的高层领导人发起清洗运动时，老百姓很少表示出同情。
“滨河大厦”内有500多套公寓。内务人民委员部在每个楼梯井都设有安全检查点。这里的居民们不久就意识到，他们的警卫其实是他们的看守。
这些人把居民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上。特尔—叶吉扎良说：“在这里什么事也藏不住。所有的情况都要记下来———谁来拜访过，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都一一记下来。”
残酷的逮捕使这里的居民人数骤减。14号楼梯井的20户人家中只有4家逃脱了逮捕的厄运。
这幢大厦的博物馆里有一块牌子，上面记录着午夜敲门之后消失的居民的名单。
其中有些家庭全家人都消失了。父母被处死或投进监狱，孩子们被送进孤儿院。
苏联元帅、军事战略家米哈伊尔·图哈切夫斯基夫妇就是其中最知名的受害者。其他许多人不太知名——例如海军领导人罗穆亚尔德·穆克列维奇夫妇和新闻记者米哈伊尔·科利佐夫——他们全都被枪决了。
如今再度显赫
许多大套公寓在主人被“清洗”之后，经过改装分给几户人家居住。
时隔70年，在普京时代的当今俄罗斯，这幢占地3000平方米、可以将克里姆林宫美景尽收眼底的建筑成了莫斯科河岸边炙手可热的房产，它的公寓每套售价最高达30万美元。莫斯科的“俄罗斯新贵”和富有的西方人成了这里的新主人。至少已有一人为了争夺这里的公寓而丧生。
电钻和锤子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公寓的主人们正在进行高档装修。
楼顶上耸立着奔驰汽车的大幅旋转标志——它也告诉我们，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