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战俘十五年

  
他叫纳吉姆·阿布德·卡尔马什，是一名被伊朗释放不久的伊拉克战俘。刚一听说他的经历，记者被吓了一跳——纳吉姆在1986年6月两伊战争中被俘，直到2001年12月两国关系改善才获释并回到巴格达的家中，整整被关了15年！
带着一大堆问题，记者驱车来到了纳吉姆在巴格达郊区的家，在窄小但还算整洁的客厅里，在昏暗的灯光下，坐在满脸战争风霜的纳吉姆面前，仔细地听他讲述这十几年的辛酸往事。
十五年六换监狱
想当年，纳吉姆还是巴格达有名的穆桑西里亚大学财会系的毕业生呢！他1979年大学毕业后应召入伍，成为一名步兵。那年他只有21岁。
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纳吉姆所在的部队被派往伊拉克南部同伊朗军队作战。1986年6月的一天，他所在的部队在阿马拉地区同伊朗军队交战。他们向对方发起进攻，不料中了埋伏，被人数多好几倍的伊朗军队包围。在伤亡惨重、突围无望的情况下，纳吉姆和另外八十余名伊拉克士兵只好缴械投降，成了伊朗的战俘。所幸的是，他在战斗中毫发未损。
纳吉姆说：“当时的屈辱和绝望的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随即被关押到伊朗的一所战俘监狱里，从此开始了他长达15年的囚禁生涯。在此期间，他总共换了6次监狱，最后一次是被关在德黑兰南部的一所监狱里。
纳吉姆介绍说，他所住的监狱每8个房间算一个单位，每个房间20米长，10米宽，关押200名跟他同命运的伊拉克战俘。他们每天可以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每天只供水1小时，即使在严冬也照样没有热水。无奈之下，他们想办法找来水桶，装满水后放在太阳底下加温，然后用来洗漱。每天他们吃两顿饭，有时只有一次。他们偶尔能读到伊朗出版的一些报纸，有时也能听听广播。
监狱四周戒备森严自不在话下。战俘们每天在监狱里被要求干一些诸如捡垃圾和清理厨房的劳动，有时也被要求到狱外干一些重体力活，如搬运货物等。纳吉姆说，他宁愿到狱外干重体力活也不愿在监狱里面呆着，“因为外面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多亏国际红十字会的帮助，纳吉姆的家人终于知道了他被囚禁的处所，他可以和家人通信了。在他被囚禁的15年内，他总共收到家里20封来信。
从未想过要越狱
纳吉姆说，这么多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逃出监狱，因为不仅有被抓回来的危险，而且他听说有的战俘即使侥幸逃脱，也终因严寒或找不到食物而命丧他乡。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在伊朗生活下去，因为伊朗方面曾向他们表示，如果愿意在伊朗安家，他们就可以获得释放，而且一些伊拉克俘虏也就因此在伊朗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了。但他没有这样做，他一直思念着家乡和亲人。
突然有一天，伊朗方面向他们宣布，他们将在一周之后被释放回伊拉克。纳吉姆说：“听到这一消息，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此后的7天里，他兴奋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7天以后，他们被送往两伊边界，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后，他终于踏上了伊拉克的土地。
纳吉姆说，由于过度兴奋，他连去年12月究竟是哪一天重新踏上伊拉克的土地都记不清了，但他记得，当时他和其他战俘一样激动得热泪盈眶，跪下亲吻脚下的土地，口中高呼“真主阿拉伟大”。
回到家痛哭三天三夜
纳吉姆急不可待地回到了在巴格达的家。父亲已经变得年迈体衰，6个兄弟姐妹都已经改变了模样且结婚生子，但他一直当作精神支柱的母亲却已经离开人世，永远弃他而去了，纳吉姆禁不住嚎啕大哭。据他的一位亲戚讲，回家后，纳吉姆一连哭了3天3夜。回伊拉克几个月后，过去15年的梦魇依旧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他还跟过去一样经常做噩梦，惊醒后总还以为自己是在战俘监狱里。
纳吉姆回来后一直很忙碌，亲朋好友纷纷来看望他，他也抽出时间去看望离别多年的亲戚和好友。看到昔日的伙伴们如今都成家立业，自己却影单形只，而且除了比别人多蹲了15年战俘监狱外，哪方面都比不上别人。这样一来，阔别多年返乡的兴奋激动之情，平添了一份懊恼、惆怅和无奈。
一定要娶两个老婆
从伊朗回来后，政府组织他们进行了体检，所幸的是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对于他这么多年的磨难，政府给他的补偿是：一笔5万伊拉克第纳尔（约230第纳尔合1元人民币）的安家费、一块地皮和每月6万第纳尔的补助金。
其实，纳吉姆早就知道伊拉克第纳尔已经大幅度贬值了。他说：“我是在监狱里听广播了解到后来发生的海湾战争、伊拉克受制裁和货币大幅贬值等消息的。”当年1第纳尔可以兑换3个多美元，如今1美元能换1950第纳尔。许多不知详情的伊拉克战俘，回国后领到数万第纳尔时，曾空欢喜一场。
现在，通过热心的朋友介绍，凭着他过去从穆桑西里亚大学财会系毕业的学历，纳吉姆在一家贸易公司找到了一份当会计的工作，月薪20万伊拉克第纳尔，但每天最多要工作15个小时。
最紧迫的莫过于他的婚姻问题。要知道，纳吉姆在参战前没有谈过恋爱，被囚禁了15年的他如今已44岁。纳吉姆透露，他目前正在托人介绍对象。他挺有信心地说，一定要娶两个老婆（阿拉伯国家男子最多可娶4个妻子），而且要生4个孩子。　
“我还会走上战场”
纳吉姆说，15年的囚禁毁掉了他的青春，并将永远影响他今后的生活。他说：“没有人喜欢战争，但当战俘的经历使我现在更加痛恨战争。”他说，如果早知道要在战俘监狱里蹲上15年并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他当初宁愿选择战死沙场。“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心情是快乐的，因为我重新获得了自由。”
纳吉姆说，他希望他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好，因为尽管受制裁也好，受美国武力威胁也好，伊拉克毕竟一直在向前发展。但他又说：“天底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如果战争再次爆发，如果国家需要，我会再次拿起武器走上战场，尽管这样我有可能再次被俘甚至命丧疆场。”（摄影  李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