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生涯

别小看擦窗户这=个不起眼的活，这真是偷窥者的天堂。高悬在城市街道的上空，可以欣赏纽约地平线上的非凡景观，可以看到这个城市最美好和最丑恶的一面。请看纽约一个擦窗工的自述
【美国《纽约邮报》1月6日文章】题：窗台上的生涯（作者　帕特·希尔兹）
随便说出一个纽约人的名字，我或许都曾“光顾”过他的卧室。
作为具有20年工作经验的纽约擦窗工，我进入过形形色色的纽约人的住宅和私人生活。
我的主顾包括银行家、律师、模特、影星、摇滚歌手、画家、皮条客、妓女、教师、警察、消防队员和政客。
他们的公寓外面（我有时候吊在40层楼的窗台上）真是偷窥者的天堂。我捉住过正在作案的窃贼。我看到过政客们达成见不得人的交易。我目睹过种种不忠的行为。
就人们对待我的态度而言，有些人热情和善，有些人却摆出一副屈尊的架式。这个工作总能让我看到我们的城市中最美好和最丑恶的一面。
我只为曼哈顿的居民提供服务，工作时间一般是每周六天，冬天的时间要缩短一些。我通常独自工作，不过我的“希尔兹擦窗公司”雇用了两名兼职擦窗工。我的小公寓也兼作办公室。
像许多纽约人一样，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搞艺术——摄影和摄像。我实现了这个目标。我过去认为，如同其他所有的散工一样，擦窗只是挣钱的手段。
在过去的20年间，我在纽约建立了红火的生意。我如今把它看作是可以引以为自豪的赚钱买卖。花钱买服务。我擦窗，你付钱。不过，其中含义当然不只是这些。
撞见的秘密
在我最要好的朋友当中，有许多人是过去和现在的主顾。人们对他们的住宅的安全抱有某种坦率诚实的态度。主顾们最终会向你和盘托出他们的秘密。
我耳闻目睹的是些什么样的秘密啊！
我曾经在一处公寓里干活。在那里，身穿内衣的妇女不停地进进出出。我开玩笑地询问我的主顾，她是不是经营了一家“模特”公司。
她回答说，这是纽约大学的宿舍，然后向我眨眨眼，给了我80美元的小费。这是我得到的数额最大的一笔小费。（两周后，她由于经营色情业务而被纽约警方逮捕。）
我还看到过专业和业余间谍监视他们的邻居。我目睹过婚姻破裂和爱情开花结果。有一次，我撞见一个保姆正在打她照管的孩子。
出于工作需要，我有时要站在人行道上空仅10米处的窗台上。下面的人几乎看不见我。有几次，我发现并帮助抓获了商店扒手和偷自行车的窃贼。
工作的一部分就是与名人打交道。当然，鉴于这些名人都是我的主顾，我不能透露我所看到的一切。
名人的个性
即使如此，我也可以告诉你，汤姆·汉克斯的家非常漂亮。但是，他的助手希望我在走过地板时能穿上外科大夫的那种软鞋。
我解释说，我不能穿这种鞋，因为太滑了。我站在窗台上的时候，它会加大我摔下去的危险。无论如何，我又没有穿脏兮兮的工作鞋。老天，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了很长时间。
最和善的名人主顾之一就是克丽丝蒂·特林顿。她的住处非常惬意。你能看得出来，这所住宅是屋主自己（而不是设计师）装修的。
但是，初次在那里工作的时候，我险些身受重伤。一扇没有装好的新窗户哗啦一声就碎了，差点割下我的指尖。大多数主顾会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问题都是我的过错。她却耐心地找出了问题所在。
利昂·霍尔也是个好人。他是我的老主顾。最近的一次，我在他的住处干完活之后，无意中带着他的钥匙离开了。
我本该锁上门，把钥匙留给看门人，但我想也没想就把钥匙装在了口袋里。他被锁在了外面。他的跟班只好用撬棍把门撬开。
他甚至没有为此而责备我。
其他主顾可没有这么随和。
这是最近的一个例子：华尔街的一个商人，一个从新泽西来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着我说：“我得赶时间。如果你走的时候帮我个忙，把这个洗衣袋送到地下室去，那就多谢你了。”
我说：“好，没问题。”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在我走的时候说：“态度不错嘛，老兄。干嘛不找份体面的工作？”
我回敬道：“那你就自己擦窗户吧。”
有些主顾在电话里告诉我，一定要找个白人擦窗工。当然，他们都不是直说的。有一个妇女曾对我说：“给我派个‘好’人来。你知道，就是上次的那一个。”
我问这位妇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迟疑了一下。她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觉得她想让我替她说出来，然后挤挤眼点点头，就好像彼此心照不宣似的。
我告诉她找别人去吧。
冒险的工作
如果你喜欢冒险，这个工作的危险也很不少。
并非所有的危险都与失足跌落有关。不久前，在拉瓜迪亚广场干活时，我正要取下一扇窗户擦洗，上面一个沉甸甸的装饰性构件就砸在了我的头上。
我眼冒金星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我愤怒地提醒房主，上次也发生了这种事，而且我已经要求他把这个构件固定好。我当时告诉他，这东西会砸着他的孩子。
他问我是否安然无恙？他提出给我帮忙了吗？没有。他的回答是：“哦，可能下次你就记住了。”
在擦洗难以够到的窗户时，每天都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的挑战。最近，在第五大道的一幢大楼的通风井里，我看到了一扇蒙满尘垢的厨房窗户。清洁这扇窗户是不可能的，因为20世纪90年代初翻修的时候已经把所需要的保险绳挂钩去掉了。
出问题的窗户与另一面墙上的两扇窗户挨得很近，而且那面墙上有挂钩。问题在于，比较近的那扇窗户上装着空调，根本无法打开。
怎么办呢？我爬出比较远的窗户，挂好保险绳，攀爬到可以够到较近的窗户的地方。但是，那台空调占据了窗台上所有的空间。
于是，我抓住伸缩杆，拉直了保险绳。我的身体完全侧向了一边，简直就像杂技表演一样。但是，我把窗户擦干净了。其结果呢？一分钱的小费都没有。
许多主顾会很紧张，不得不离开房间，但他们很少掏钱对我的冒险作出补偿。有个主顾甚至想用炸薯条打发我。
如同其他服务行业一样，你不能指望得到小费。但是，那些心怀感激的人会让你有所领悟。穷人、艺术家和同性恋给的小费最为慷慨。这个行业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欣赏纽约地平线上的非凡景观。
不错，与我刚刚开业的1986年相比，这个城市如今要肮脏得多。汽车数量猛增，汽车污染严重加剧，从而导致我的主顾们窗户上的尘垢和砂砾急剧增加。但是，在看到我平生见过的一些最美丽的檐口、顶塔和雕刻装饰的窗框时，我不禁惊叹不已。
从窗台上眺望，会看到蔚为壮观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