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中的中国外交官

去年年末，阿根廷骚乱乍起。中国外交官经过厚重的铁门和黑暗蜿蜓的地道，看见了神情沮丧的华人同胞，他们因为守卫自己的超市开枪打死了阿根廷人，躲在地道里不敢出来。请看他们和侨胞们新历的日日夜夜——
【阿根廷《新大陆》周刊（中文版）1月11日一期文章】题：暴乱中的中国外交官（作者　丝雨　林世根）
2001年12月21日，王玉英领事和浙江商会会长张碎唐走在拉马坦扎骚乱过后的大街上，但是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够回到城里的使馆中去。大路中间到处是焚烧的垃圾和轮胎，一派暴乱过后的凋敝景象，商业和服务业已经全部瘫痪。几乎所有阿根廷人的商店都遭到了扫荡，不过从这一点上倒是可以看出，这次哄抢并不是只针对中国人的，阿根廷人的店也同样被抢得干干净净。那天走在街上的人都带着一个大袋子，看见路上有吃的就捡起来，此外，城市内既没有人也没有车，就像是一座死亡的空城。　
风暴高潮   王领事探访遭抢侨民
在那天的早些时候，王领事已经访问了这片地区的许多华人超市，大多遭到了洗劫。唯一得以完整地保全的超市是浙江人开的，相当大，店面和仓库加起来有1000多平方米。整个超市防备得如同巷战中的堡垒。下面的店面被完全封锁起来，所有的人顶着烈日全部趴在超市房顶上，身边摆满了漂白水等等刺激性强烈的洗涤用品，再加上煤气罐、汽油桶、啤酒瓶……啤酒瓶可并不都是空的，有许多还装满了酒。全家男女老少一天24小时在上面守着，再加上下面的4个人守着楼梯口。所有的人就这么不吃不喝不睡地坚持着，一旦发现异常动静，就把漂白水往下倒，这样可以糊住围攻者的眼睛。后来他们还花钱雇了警察，这才算把店面完整地保护了下来。　
其他的超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天致电大使馆王领事告急的那家超市就遭到了抢劫。幸运的是由于警察局已经接到使馆的电话，派出了3部警车对超市进行保护。超市店主在警察和保安的监护下，正在加固门窗。　
接近首都的地方，情况稍有好转，王领事又开始沿途探访中国侨民。他们在一条大街上找到了很多中国人的超市，有浙江的，莆田的，漳州的，还有台湾人的。有的超市已经被砸得乱七八糟，有的紧闭大门严防死守，还有人已经受伤送进医院……
在那条街上最有传奇色彩的要算一家台湾人的超市。几个浙江人带着王领事到了那家超市的门外，这家店的仓库和商场横跨两个街区，营业面积有两三千平方米。超市的大门被4个巨大的垃圾斗堵着，垃圾斗内装着近千公斤的沙石，还有一辆被砸得面目全非的奔驰面包车，死死地卡在中间。王领事和张会长围着超市绕了一圈，到处敲门按铃，可根本就无人理睬。直到转到了侧面，才看到一个像中国阁楼那样的小门，放哨的在一边的楼顶上，又高又深，就像是长城烽火台。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还有游动哨：受雇的阿根廷人带着手持步话机，一有动静就向里面报告。
流动哨发现了街上有两个“可疑”的中国人，立刻就用对讲机向里面报告，楼上有个姓梁的小伙子从烽火台上探出头，问来的是谁，要找谁，想干什么？楼上的人一会探出点脑袋，一会又往回缩，就在这样的伸缩中跟下面的王领事说着话。王领事说知道附近很多商店被抢劫，听说这有台湾人的超市就过来看看，也想把使馆了解的情况跟他们谈一谈，给他们提个醒。等到访问结束的时候，梁家父子都满心感激，表示希望使馆能经常给他们通报情况。从此以后，小梁不仅及时向王领事汇报他们知道的最新信息，还带着王领事跑了很多店。
同是在这一天，张沙鹰大使也在冈萨雷斯区探访遭抢的超市。张大使不顾使馆成员和侨界侨领的一致反对，坚持要去，那天陪同带路的统一促进会会长袁建平带着枪，全副武装。张大使又到所在地的警察分局进行了交涉，向警察提出了保护华侨超市的要求，还约见了外交部的国务秘书，正式向阿根廷外交部交涉。
风暴乍起   大使馆进入应急状态
在这场席卷了整个首都地区的骚乱中，12月20日只是中国外交官们在危险和忙碌中度过的普通一天而已。从18日事件开始那天起，他们就再没有一点空闲了。
12月18日晚上7点左右，刚刚结束了繁忙工作的领事部领事王玉英和张家榜正在吃饭，兴化同乡会会长林国兴打电话来说，他弟弟位于城外圣马丁的超市被抢劫，请使馆马上下去制止。王领事接到林国兴电话的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看，在当时很难想到这竟然是一场大风暴的序幕。
从18日晚上开始，领事们一直忙到19日的凌晨3点钟。两个小时后，凌晨5点，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新的报警电话接连不断地打到使馆，同时还有人赶到使馆门前求救。王领事完全顾不上休息，当天早上8点在核实了各方情况后向大使汇报了最新的事态发展，从此，中国大使馆进入了全天候的应急状态。在18日晚到19日晨的这段时间里，很多超市被抢了一整夜。
此后王玉英领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18日那晚接到电话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马上过去，但她并没有想到事态会迅速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而张沙鹰大使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官，时刻注视着阿根廷各地的政局信息，在领事们当作孤立事件处理的时候，张大使的职业敏感已经使他把这一事件同阿根廷的整个局势联系起来。他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当晚没有休息，一直等到领事回来听完汇报，之后又马上布置工作，并决定第二天就去探望侨胞的超市。
19日上午9点，张大使亲自去看望头一天晚上遭到抢劫的几家超市。中午张大使到达当地警察局，警察局里还弥漫着前一晚上留下的催泪瓦斯的刺鼻气味。张大使进去没有几分钟就被熏出了眼泪，连他在跟王领事通电话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低沉。但大使还是坚决进行交涉，提出了保护和防止抢劫再度发生的要求。
20日，张大使分别向德拉鲁阿总统、科隆博总理和贾瓦里尼外长发照会，提出“切实保护侨胞生命财产安全；严惩抢劫罪犯；防止事态继续扩大；对华人超市的物质损失提供赔偿”等4点要求。同时，使馆汇集手中掌握的资料，以书面形式向国内外交部作了汇报。
21日，张大使利用工作的空隙先后电话联系了十多家超市，询问新的情况。晚上，大使和使馆所有的主要领导准备再次外出走访超市，但是侨民居住的地点比较分散，特别是首都郊外地形复杂，很多华侨跟侨团和大使馆都没有联系，电话联系了一圈还是难以确定行动路线。
暴乱发生后，大使从20日到21日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一方面要准备材料向国内汇报，起草对阿根廷各部门交涉的资料；同时还要安排使馆的整体工作。直到凌晨，大使因为身体不适，不得不稍微休息片刻，但他在休息前还是交代了领事部，第二天早上5点半一定出发。
风暴趋缓   张大使致电问候新年
22日清晨5点，张沙鹰大使便已起身，因为访问超市的路线仍不能确定，张大使又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所以就和领事带着电话号码上路，一边走一边联系。中午，张大使和领事部的领事探望了拉普拉塔市的两家超市和餐厅。下午，张大使率队去皮罗瓦诺医院探望在抢劫发生时被歹徒打伤的侨胞高勇。大使在亲自到医院看望之后，更是多次打电话给家属，询问高勇的病情。连高勇在国内的亲戚都知道了中国大使关心着高勇，非常感动。　
在这次事件中，使馆领事部特别称赞袁建平立下了汗马功劳。袁太太因经营国际电话卡电话公司与三百多家华人超市保持着联系，骚乱发生后，各方传来的消息杂乱无章，袁太太和她妹妹在电话通知付费时往往能够零星地了解到一些下面超市的情况。张大使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线索，指示给予充分利用。利用这条捷径，许多信息得到了及时的反馈。
城中的骚乱基本平静下来后，使馆及时将安慰和探望侨胞作为工作重点。许多侨胞感动地表示，在元旦前接到了大使亲自打来的问候电话，向他们祝贺新年，提醒注意事项。在整个骚乱过程当中，大使亲自致电问候所有他能获得电话号码的超市、餐厅业主，不论他们是否遭到了损失。
29日，张沙鹰大使召开了在阿侨团的领导会议，这已是使馆为协助在阿华人应对当前局势召开的第三次会议了。张大使仍然反复强调，超市要跟警察局搞好关系，在出事之后，一方面本人要马上报警，一方面要把电话号码马上告诉大使馆，使馆就可以直接跟警察局交涉。他还在会上宣布大使馆决定取消原定元月1—4日的休假，领事部照常对外开放，为广大侨胞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