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湾到阿富汗：美国的战争新概念

从海湾到阿富汗：美国的战争新概念

1990年由50万美军参与的“沙漠风暴”行动可能是最后一场需要大型坦克师隆隆行进的战争。今天，阿富汗的塔利班却在同看不见的敌人作战，成为美国军事革命的首批试验品。这次革命是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结果，最终会像火药的运用一样具有历史意义
【美国《新闻周刊》12月10日一期文章】题：新型士兵（作者　约翰·巴里）
今昔战争全不同
阿富汗战场与成吉思汗13世纪留下的局面没有什么不同：干旱的平原，泥墙的村落，陡峭的山峦。战士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们当中有些人就是蒙古人的后裔。这些满面胡须、饱经战乱、吃苦耐劳的男子骑着马涉水过河，成群结队地高声呐喊着向敌人发动进攻。他们的装备不是战斧和弓箭，而是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和火箭筒。
尽管阿富汗人骁勇善战，但他们从未遇到过像斯潘和戴夫这样的战士。约翰尼·迈克尔·斯潘上周成了在阿富汗战争中阵亡的第一个美国人。斯潘是在当地搜集情报的中央情报局特工。正当他在马扎里沙里夫附近的一座堡垒监狱里审问一些塔利班囚犯时，这些囚犯发生了暴动。看到美国特工后，这些囚犯陷入了恐惧或狂怒。他们杀死了斯潘和北方联盟的几名阿富汗卫兵。斯潘的同事、另一名中情局特工戴夫迅速撤退。后来，他与美国特种部队合作，借助空中打击来镇压暴动。
塔利班囚犯不愿在战场上死去，而是选择了投降，那么为什么还要攻击几名美国士兵呢？一种可能的解释是，这是他们与实际敌人搏斗的唯一机会。战争开始时，塔利班的毛拉和“基地”组织的军事将领告诉他们的部队，美国人软弱无能。有些人幻想着在战斗中杀死美国人，像索马里士兵1993年在摩加迪沙所做的那样。
但这是一场迥然不同的战争。投降之前，该监狱的塔利班囚犯用了数周时间与看不见的敌人作战。不过，美国军队似乎总能看到他们。塔利班的指挥和控制网络基本被切断，供应线也已瘫痪。
延时炸弹变聪明
塔利班是一次广泛军事革命的首批牺牲者。“9·11”事件发生前，这次革命还是激烈争论的话题，但如今，它已经改变了所有人考虑战争的方式。有些人认为，这次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是信息技术迅猛发展的结果，而且最终会像火药的传入一样具有深远意义。
革命可能还会对军事战略产生直接影响。在军中的许多人看来，10年前对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可能是最后一场需要重型坦克师在开阔地带隆隆行进的战争。当时，用来摧毁军事设施和关键基础设施的精确炸弹甚至只占炸弹总数的3·5%；B—52轰炸机向伊拉克军队投掷大型的延时炸弹（dumb　bomb）。当时的海军缺少能投掷精密制导武器的飞机。海军完全孤立于其他军种之外，其通信系统无法接收驻在利雅得的空军规划人员发出的导向目标指令。相反，他们必须把每天的轰炸安排打印出来，然后每天晚上分发给飞行员。
如今，阿富汗上空的海军飞机都能投掷精密武器。当飞行员还在空中时，海军军官就可以向其交待关于新目标的数据。这种技术并非完美无缺，轰炸机也会犯错误。它们不止一次击中了喀布尔的红十字会所在地，此外还炸毁了一些民宅。但是，这样的误炸已经十分少见，所以成了报纸的头条。很少有人意识到这是多么了不起的革命：二战期间，盟军轰炸机群如果在夜袭时击中了选定的城市就会感到十分幸运了。
变革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区区两年时间就会产生很大的不同。科索沃战争中使用的炸弹只有1/3是精密制导炸弹，而这一比例在阿富汗空战中达到了60%。部分原因在于，特种部队在地面观察目标，并且用激光将这些目标“绘制”出来。这也借助了一种名叫联合直接攻击炸弹（JDAM）的新型装备。这些炸弹都是延时炸弹，大多有2000磅重，利用电脑和舵来加以控制。将目标的坐标数据输入炸弹，然后，当炸弹在空中下落时，它就会通过读取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传出的信号来判断自己在空中的位置。接着，它就会用舵来掌握方向。
“战争迷雾”渐散尽
军事革命的最终目标是驱散普鲁士人克劳塞维茨在19世纪所说的“战争迷雾”。克劳塞维茨认为，战斗总是混乱的，其结果也是无法确定的，因为将军们永远无法就他们的部队应该实现哪些目的获取足够的情报。但是，阿富汗战争检验了新的技术。这些技术使得军事规划者可以从远距离对战场进行实时观察。
一种大有前途的新装备就是“食肉动物”。这是一种可以不间断摄像、并且将图像传回基地的无人驾驶飞机。科索沃战争中曾经使用过这种飞机，但当时它的视野太小，而且“飞行员”永远无法确定飞机处于什么位置。如今，“食肉动物”装配了全球卫星定位传感器。传回基地的每幅电视画面的下方都记录着准确的经度和纬度。飞机上还有激光“指示器”。操作人员可以用激光为攻击机标出利用制导炸弹打击的目标。几周前，当美国军队杀死本·拉丹的军事指挥官穆罕默德·阿提夫及其手下时，就采用了这种办法。
这些无人驾驶飞机可以前往连特种部队都不敢去的地点。一位五角大楼的人士说，情报分析人员利用它们来“查对”喀布尔和坎大哈的“街道地址”，监视“基地”领导人可能躲藏的房屋。画面还可以从战场的一个部分直接传输到另一个部分。空军参谋长约翰·江珀将军透露，“食肉动物”的画面可以直接传给在阿富汗上空飞行的美军AC—130武装运输机。
这些无人驾驶飞机仍然存在视野小的问题。为此，军方在协调战场情报系统方面作出了很大改进，其中包括卫星、U—2侦察机，以及联合监视和目标攻击雷达系统（JSTAR）。在高空飞行的JSTAR可以识别大约200英里以外的移动车辆。

特种部队暗行动
地面部队也发生了类似的革命。重型坦克师是美国陆军的骄傲，但他们没有出现在阿富汗。美国陆军让小规模的步兵团队投入了战斗。来自“三角洲特种部队”和“绿色贝雷帽特种部队”的6人或12人小组在搜索“基地”组织的领导人。但是，大多数人在组织和帮助北方联盟士兵。他们骑着马四处奔波，鞍囊里装有全球卫星定位跟踪装置、激光指示器、方便他们与头顶上空的飞行员直接通话的卫星通信设备，以及下载卫星画面、让当地指挥官了解塔利班军队方位的便携式电脑。
步兵的工作性质也像装备一样发生着变化。从历史上看，步兵的任务就是接近敌人，并且用所携带的任何武器歼灭敌人。大多数步兵与敌人的距离不到25码。但是，阿富汗的美军步兵并没有亲临现场扣动扳机。相反，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帮助命令远方的攻击机开火。
长期以来，海军陆战队一直为自己灵活作战的风格感到自豪。上周，有一千多名海军陆战队员抵达阿富汗，接管了坎大哈西南的一个空军基地。有些队员是从两栖突击登陆舰“佩莱利乌”号上搭乘六架CH—53“超级种马”直升机前往阿富汗的。飞行两个小时后，他们进行了空中加油。在目标地点，“超级种马”得到了AH—1W“超级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和“休伊”直升机的接应。在短短一夜，海军陆战队员就交互跃进了400英里。一位美国军官说：“我们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从未想到我们会如此迅速地行进这么远。”

数字革命来势猛
这些技术上的飞跃也带来了政治问题，在那些担心美国势力范围日益扩大的国家当中尤其如此。批评者也怀疑，美国人是否过多地强调打赢战争，而不关心解决引发战争的更为复杂的问题。在国内，变革的倡导者指责国会把防务看作就业计划，因此才坚持保留毫无用处的基地和购买过时的武器。
无论如何，这一“革命”仍处于初级阶段，最艰难的选择就是应该采取哪些技术。但是，军方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学习：例如，军方要寻求以一种高技术的方式攻入托拉—博拉堡垒。马扎里沙里夫监狱暴动是另一个例子。当叛乱的塔利班囚犯占据了一个大型军火库之后，北方联盟的军官们要求中情局和特种部队的士兵展开空中打击。但是，在最初的两次打击之后，炸弹开始偏离目标。第二天清晨，一枚炸弹落在了偏离目标200码的地方，导致数十名北方联盟士兵死亡，几名美英特种部队士兵受伤。
阿富汗战争的成功可能不太容易在其他地方重现：比如伊拉克。但是，迄今为止在阿富汗取得的进展鼓励美国军方人士设法实施更为迅猛的变革。例如，戈登·沙利文在海湾战争后担任了陆军参谋长。当时，他就在推动“数字化”计划——在战场上的所有士兵和作战车辆之间实现数据共享。他如今说：“特种部队的新闻照片充分说明了问题。听听人们谈话的方式，就好像（军事）革命是未来的事情。实际上，它就在进行当中。”没有人比塔利班分子（至少是那些仍然活着的塔利班分子）更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