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风雷

非洲风雷
（续昨）很显然，100万人在基伍湖岸边陷入困境，没有洁净的水、食物和藏身之处，这是紧急的人权危机。但是，随着卢旺达军队中的溃败士兵大批涌入戈马，我意识到他们的到来会造成极大的不稳定。我在一篇报道中写道：“今天的残兵败将极可能变成明天的叛乱者。”
在报道过程中，我逐渐了解了恩加兰贝。他讲述了他是如何来到戈马的。他是胡图人，受过较好的教育，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从事文书工作。他妻子是图西族人。他告诉我胡图族武装民兵带着弯刀和棍棒闯进图西人家。如果他们不能确定谁是图西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残杀受到怀疑的人。成千上万的图西族妇女遭到强暴。
恩加兰贝告诉我，他知道他妻子无法躲过这场浩劫，所以他们一家决定在那伙杀人不眨眼的民兵到来之前赶快逃走。但在路上，悲剧发生了。恩加兰贝的妻子被人发现了，他说，她惨遭武装民兵的杀害。他告诉我他希望被杀死的是他自己。看来幸存者并不幸运，他们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
当我离开戈马时，我向恩加兰贝保证BBC会继续雇佣他。我们互留了地址，紧紧拥抱对方，眼含热泪地分手了。
大约一年多后，我重返基加利。当我千方百计找到恩加兰贝的儿子时，他告诉我：他父亲因受到与大屠杀有牵连的指控而被关进监狱。我一下蒙了，深感震惊，但同时还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我的第一个直觉是：“上帝，我是怎么上当的？”随后另一个问题取而代之：“这是不可能的。”我这么想完全是出自对老朋友的忠诚。我必须去监狱找他，我要直视他的眼睛，当面问清楚事实真相。
当时，卢旺达政府承认拘留了约5万名与大屠杀有牵连的人。我在基加利的一所监狱里终于找到了恩加兰贝。他告诉我，他在扎伊尔戈马期间，他家的房子被别人占了。当他回到卢旺达威胁要把他们赶走时，那些占房者便跑到警察那里诬蔑他参与了大屠杀。
我再次相信了恩加兰贝的清白，并保证一定要找到那个把他送进监狱的人。我花了几小时终于在露天市场找到了那个人。他见到我并未发怒，他说：“我知道你是塞特在戈马的记者朋友。他的事早就让我感到心情沉重。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必须告诉你真相。”他浑身颤抖，眼里噙满泪水。
卡塔巴鲁瓦·索尔泰像个正派人。他说，在大屠杀开始前，他和几个年轻人在恩加兰贝家的院子里租了一间房。他们都知道恩加兰贝的一个儿子与基加利的武装民兵有关系，恩加兰贝也清楚这一点，并知道民兵的计划。所以4月6日开始的大屠杀并未使父子俩感到惊诧。索尔泰回忆道，那天民兵突然出现，要找图西人。“塞特告诉民兵把他妻子带走。她又哭又叫。你想想，这个女人曾为他生儿育女。她被强行带走了。”
“你知道这项指控有多严重吗？”我问道，试图唤醒他的良心。
他回答：“无论何时，当我想到这一切，想到塞特，我就感到心痛。”
现在我想知道塞特·恩加兰贝是否感到悔恨。看来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