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恩斯和他的艺术学校

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小画廊竟收藏了19世纪到20世纪早期最为著名的绘画作品，而这些画作的独特经历折射出画廊主人的独特命运
【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杂志》8月19日一期报道】题：与黑人有关的艺术品（作者　沙米纳·艾哈迈德）
在费城的卫星城梅里恩镇的一条小巷深处，在富有的白人居民的豪宅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画廊。画廊中的展品可是来头不小。那里有181幅雷诺阿的作品、69幅塞尚的作品、60幅马蒂斯的作品、44幅毕加索的作品，还有莫奈、卢梭、德加。总而言之，这里收藏了19世纪到20世纪早期最为著名的一些绘画作品：马蒂斯的《幸福生活》，塞尚的《大浴女》，毕加索的《杂技演员和年轻的小丑》。这里有价值至少80亿美元的2000多幅作品。
特殊的艺术学校
身为医生兼工业家的艾伯特·库姆斯·巴恩斯因发明了防止眼睛感染的弱蛋白银而成为巨富。从1912年起，他开始搜集绘画作品；并于1922年建立了巴恩斯基金会。这不是博物馆而是学校。无论从当时还是从现在看来，他的观念都彻底背离了传统。这所学校不教授实用技巧，也不教授艺术史。相反，那里的教师们教授审美哲学：如何分析艺术结构和形式——线条、色彩、形状和空间运用。理查德·瓦滕梅克在那里学习了7年，目前是史密森氏学会美国艺术档案馆馆长。
巴恩斯认为，艺术作品不应该由得到特权的少数人在一定距离之外瞻仰，而应该成为社会变革的工具。他从不按收藏者的开价付钱，而是大批购进，以换得折扣。他还说服艺术家在报酬极低的情况下完成特殊工作。在得知原作的尺寸有问题后，马蒂斯欣然答应在墙壁上重新绘制他的大型画作《舞蹈》。
巴恩斯认为，通过教给人们用伟大艺术家的视角去观赏作品，他可以让他们的视觉更加敏锐，形成批评鉴别能力，并且引导他们接受一种世界观。他的做法是“在现代心理学原则指导下进行的教育实验……目的是传播民主原则”。对他来说，民主意味着种族平等，欣赏艺术所需要的鉴赏力正是那些能自然而然地抗拒种族主义的鉴赏力。
艺术和哲学的研究班
巴恩斯1872年出生，是屠夫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虔诚的循道宗信徒，他们参加奋兴运动的集会和福音唱诗班，这使得他痴迷非洲裔美国人的文化。他坦承自己“沉迷于黑人野营布道会，喜欢有黑人相伴”。心理学方面的爱好（他很早就开始阅读弗洛伊德和容格的著作）和威廉·詹姆斯与约翰·杜威的自由主义（后者是他的学校的第一任教导主任）鼓舞了他的民主理想。20世纪初，他亲自组织本工厂的工人参加这些研究班，这些人主要是黑人男子和白人妇女。
基金会鼓励移民、黑人学生和黑人专业人士报名参加。课程和夏季研究班是免费参加的，最贫困的学生可以获得奖学金；穷人可以在课余时间免费参观这些作品。甚至现在，为期三年的课程（不颁发正式证书）仅需每年付学费650美元。与哈佛大学一门艺术史课程每年需要2.6万美元的学费相比，这实在是区区小数。画廊的入场券售价5美元，比电影票还便宜。
以行动反种族主义
艺术博物馆（费城艺术博物馆）仍然实行肤色隔离制度。在当时，这些了解艺术美的民主途径是一种非常激进的观念。巴恩斯邀请在博物馆外徒劳等候的黑人前往他的画廊，还举办不实行种族隔离的福音音乐会，从而触怒了上层社会的白人。巴恩斯展出了毕加索的《头像》和莫迪里亚尼的《白衣妇人》等作品，旁边则摆放着非洲的面具和雕塑，借以强调欧洲艺术借鉴了非洲艺术及文化，从而引起了更多人的不满。理查德·瓦滕梅克说：“如今，所有人都在鼓吹多样性有多么重要，但在20世纪20年代，巴恩斯与潮流格格不入，促进着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关系。”
巴恩斯对这座艺术博物馆的敌意中也有一个并非无私的因素。1923年，他在保守的宾夕法尼亚州艺术学院展出了早期的一些收藏品。这些藏品被斥为“现代派的垃圾”。他始终没有忘记这个耻辱，并且下定决心，任何人都不能凭借财富或特权得以一睹他的收藏品。后来，他经常装扮成看门人站在画廊门口，把他不喜欢的人拒之门外，其中包括温莎公爵和夫人。尽管巴恩斯于1951年去世，但他的这种敌对态度延续了下来。这种态度造成的后果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一批现代艺术收藏品正在迅速耗尽所有的资金。
隐藏的种族主义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阻碍基金会运作的恰恰是巴恩斯投入毕生精力想要消除的限制。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保守派白人的冷落和误解，于是规定，他和家人去世后，林肯大学（美国第一所为非洲裔美国人开办的大学）将提名五位委托人当中的四位。他从坟墓中揭示了艺术界中潜藏的种族主义。在这个圈子里，黑人机构几乎没有容身之地。艺术品交易商理查德·费根在1991年发生冲突之前一直担任董事会顾问。他说，巴恩斯由此成了政治足球。本身是非洲裔美国人的坎普表示赞同：“林肯大学的控制权当时和现在都激怒了费城的许多人。在艺术的完美世界里，没有人想谈论种族主义。可是种族主义确实存在。真实情况是，许多美国人对于让黑人管理这些收藏品的想法感到厌恶。”她每天都在遭受死亡威胁和接到恐吓信，其中许多都体现了赤裸裸的种族主义。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她在底特律建立了世界闻名的非洲裔美国人历史博物馆。在那里，她甚至接到了更多的恐吓信。
图片：
1、《俯卧的裸女》（莫迪里亚尼　一九一七年）
2、《音乐课》（马蒂斯　一九一七年）
3、《遭到老虎攻击的童子军》（卢梭　一九零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