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性的时刻——追踪中国入世最后一次谈判

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所有法律文件9月17日下午在日内瓦获得通过，中国长达15年的马拉松式入世谈判宣告完成。1987年3月4日成立的中国工作组也随之完成了历时14年6个月的历史使命。
世贸组织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非同寻常。为了不漏掉新闻，世界各大媒体的五十多名记者在7天的会议期间，一直采取蹲守的办法苦苦守候与会各国代表。尽管中国记者也有十五六人来采访，但阴差阳错，得以跟踪会议全过程的却只有本报记者夫妇和中央电视台的王晓琨夫妇。我们分别用文字和镜头记录下了从9月11日到17日中国入世最后一次谈判的历史瞬间。
误导：中国下周入世
9月10日，中国代表团团长、外经贸部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率领代表团离开北京，前往日内瓦参加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国内许多媒体虽然知道这是中国工作组的最后一次会议，却不了解入世的程序，因而错误报道“中国下周入世”，弄得外经贸部不得不辟谣。
本次会议主要是通过中国入世的所有法律文件，虽然是中国15年入世谈判的压轴戏，具有决定性意义，但在批准程序上还差几步。中国入世的法律文件通过后，中国入世只剩下如下几个象征性批准程序：11月9日至13日，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行世贸组织第四次部长级会议，将就中国入世进行表决。专家认为中国将肯定获得三分之二多数票，获准入世。此后，中国全国人大还要审议和批准中国入世协议，使协议生效。在这之后至少一个月，中国可以正式成为世贸组织成员，开始履行成员义务。
开始：好消息被坏消息冲淡
中国工作组每次会议都分为小组磋商、非正式会议和正式会议几个阶段。而正式会议一般都在最后半天举行，只是通过非正式会议达成的一些协议。相对而言，最紧张的谈判都是在小组磋商和非正式会议上进行的，因而也是媒体追踪的重点。能在这个阶段挖出新闻，必然早于正式会议后的新闻通报。
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的非正式会议主要是解决中国、美国、欧盟三方在保险问题上的一个分歧。消除这个分歧，才能在正式会议上通过中国入世议定书及附件和中国工作组报告书等法律文件。否则中国入世谈判就不能结束。
11日上午10点，第十八次会议的非正式会议在日内瓦湖畔的世贸组织总部举行。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围堵在会议大厅门口，对中国代表团团长龙永图、美国贸易代表巴德和欧盟贸易代表法尔肯博格进行拦截。但他们都不正面回答问题。12点多会议结束，各国代表未向记者透露会议进展情况。下午3点，会议继续进行。十几分钟后，美国遭受恐怖袭击的消息传到会场，会场内外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记者们不再盯会场。世贸组织的官员向本报记者透露，谈判的气氛非常好，事情本来开始向有利于解决的方向发展。但突然传来美国被袭击的消息。美国代表巴德说，由于我们国家发生一系列悲剧性事件，我们无法集中精力完成我们的工作，非正式会议不得不暂停。
延期：恐怖波及日内瓦
12日下午3时，中国工作组召开了15分钟的临时会议，决定第十八次会议延期举行。非正式会议延迟至14日进行，原定13日召开的正式会议推迟到17日进行。记者们会前的猜测得到证实。
美国贸易代表巴德比较早地来到会场，一个人坐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脸色苍白，没精打采。本报记者走到他旁边告诉他，江泽民主席已经向布什总统致电，哀悼死难者，谴责恐怖行为，中国外交部也发表了声明。
当记者问及本次会议的进展时，他说：“我现在什么也不会说。我是纽约人，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在华盛顿工作。虽然没有传来我的亲友遇难的消息，但是我对发生在我们家乡的恐怖事件很愤怒，为无辜的遇难者感到难过。”
中国工作组主席、瑞士贸易代表吉拉德在临时会议上代表中国工作组成员，对美国遭受恐怖主义分子袭击表示谴责，并对死难者表示哀悼，中国代表也向美国代表表示慰问。巴德在会上发表了一段动情的讲话：“昨天晚上，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在收看来自家乡的报道，我们都流泪了。但流泪不是软弱的表现，只是对遇难者感到悲伤。”
声明：不影响中国入世进程
9月13日上午，中国代表团团长龙永图通知本报记者，发表代表团的声明。声明主要是通报会议延期的情况，但其中有一句话：“中国工作组会议延期不会对中国入世进程造成影响。＂记者便以此为标题将声明发出，国内媒体果然重视这个信息，许多网站把此稿贴上了首页。
同时，欧盟发言人也在日内瓦表示，中国入世进程并未终止。一位常驻日内瓦的资深外交官向本报记者分析，美国遭受恐怖袭击后，中国入世谈判有望按预期时间结束，因为美国打击恐怖分子需要中国的支持。
意外：中墨协议锦上添花
在中国工作组会议延期的阴郁气氛中，9月13日中午传来意外之喜，中国与墨西哥结束了关于中国入世的双边谈判。至此，中国就完成了与所有世贸组织成员的双边市场准入谈判。在新落成的中国驻日内瓦代表团经贸处办公楼，中国驻日内瓦代表团大使沙祖康与墨西哥驻世贸组织大使佩雷斯·墨塔签署了双边协议。
据中国工作组介绍，与中国进行双边市场准入谈判的共有37个成员。中国已经在今年6月9日和21日先后与美国和欧盟就中国入世的遗留问题达成全面共识，解决了中国入世的两个最大障碍。到第十八次会议前，只剩下墨西哥没与中国签订双边贸易协议，但墨西哥早已表示，即便两国无法达成协议，墨西哥也不会反对中国入世。因此，中墨签署协议，是为中国完成入世谈判锦上添花。
恢复：最艰苦的夜晚
9月14日，是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恢复非正式会议的日子。会议原定下午4时开始。前两天表情悲伤的美国贸易代表巴德恢复了平静。会场内外也没有了前两天的凝重气氛。到下午6时，非正式会议才迟迟开场，但进行不到1个小时后又休会。新闻发言人通知，会议晚上10时继续进行。这再一次显示，会议一定要在这个晚上有结果，以便在随后的周六、周日两天让工作人员对文件进行整理。记者们得到这一信息，都兴奋了许多。
晚上，记者们依旧早早守候在世贸组织总部的一楼大厅，对每一个进出会场的各国代表都实行“贴身紧逼”。大家几乎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从22点到0点，会场里一直没有动静。长时间的等待，使记者们站立得双腿发麻，最后都坐在楼梯上，像观众一样盯着会场紧闭的大门。
后据介绍，从晚上19时到15日凌晨0时45分，各国贸易代表一直在进行紧张的小组讨论和文件的技术核对工作。随后，各国代表重新聚会开了15分钟的全体会议，于凌晨1时结束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的非正式会议。
本次非正式会议对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法律文件做了最后的讨论和修改，就中国入世的法律文件达成一致，决定将改定稿提交17日的正式会议予以通过。
出乎意料，会议一结束，中国工作组就在会议大厅的侧厅即兴举行了一个小型庆祝酒会。当记者们冲到侧厅，看到各国代表与龙永图等中国官员频频碰杯。略显疲惫的龙永图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为了拍到龙永图与别人碰杯的照片，或听到龙永图的谈话，记者们蜂拥采访，把几只酒杯都挤到了地上。但酒杯砸碎的声音却引起了欢笑。
世贸组织总干事穆尔在15日凌晨发表书面声明，用的标题是《为中国取得突破喝彩》。
完成：近15年长征到终点
17日下午15时30分至17时20分，中国工作组第十八次会议在世贸组织总部举行正式会议。会议在工作组主席吉拉德的主持下，逐项通过了中国工作组报告书、中国入世议定书、货物贸易减让表和服务贸易减让表，并决定将这些文件提交世贸组织总理事会审议。自中国工作组成立起就一直担任主席的吉拉德随即宣布，工作组完成了各项工作，结束了历史使命。
世贸组织成员在通过法律文件后纷纷发言，对中国入世谈判的完成表示祝贺。热情的发言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却让等待记者招待会的记者们急不可耐。
约在15时50分左右，日本代表首先出来向本国记者透露中国入世文件获得通过。于是各媒体记者纷纷抢发快讯。本报记者也将提前写好的中英文快讯《中国入世法律文件通过》发出。
世贸组织新闻发言人罗克威尔在会后说：“对年轻的世贸组织来说，今天是个历史性的日子。”
龙永图在会议发言中说：“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重要日子。它标志着中国入世谈判的最后结束。”
泰国贸易代表则将中国的入世谈判称为“15年的长征”。在随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有记者笑问龙永图如何庆祝？世贸组织发言人罗克威尔开玩笑说应该放焰火，穆尔则说：“我想，应该睡觉。”
龙永图说：“说实话，我现在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必须开始详细准备正式入世的工作，我们面临很多工作要做。也许我可能睡上一天觉，然后又得开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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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谈判结束，中外人士举杯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