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刊报道S—21监狱的鬼魂

【美国《新闻周刊》8月13日一期文章】题：S—21监狱的鬼魂（记者　布鲁克·拉尔默）
41岁的乔杰很难说出他在人类历史上最悲惨的一次种族屠杀中所扮演的角色。站在磅德罗拉（位于金边以北两小时路程）他家旁边的稻田中，这个精瘦结实的农民回忆起当年当娃娃兵时复杂矛盾的心情：加入红色高棉时的激动，担心冒犯指挥官的恐惧，重返被摧毁的家园时的震惊。但是，当谈到红色高棉杀人机器的神经中枢S—21监狱时，乔的头脑变得模糊不清，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高昂。他说：“如果我不服从命令，我早被杀死了。我什么都不懂。我还是个孩子。”曾在S—21监狱里关押的1.4万名男女老少中，只有7人侥幸活了下来。其中一个人24年后仍萦绕在乔的记忆里。
像乔一样，柬埔寨从未真正屈服于它饱受苦难的历史。在波尔布特四年的恐怖统治期间，估计有170万人死亡，相当于总人口的1/5。其中100多万人死于疾病、饥饿或被迫充当苦力，其余全部是被残忍杀害的。实施屠杀者本人往往是未受过教育的娃娃兵，他们被训练去从事异常残忍的活动。今天，数十万这些前红色高棉干部（现在40岁左右）生活在柬埔寨各地的村庄里。对于他们，负罪感、拒绝承认、恐惧感还有记忆编织成的枷锁很难排解得开。
预计国王诺罗敦·西哈努克即将批准法庭审判“那些对屠杀负有最主要责任的人”。
当乔1975年加入红色高棉时，他的头脑像一张白纸。他年轻（15岁），没受过教育，由于美国在他住的村庄附近进行轰炸，他对帝国主义充满了仇恨。开始时，乔和他的朋友们为成为这支革命先锋队伍的一员感到自豪。当他们身穿黑色制服佩戴红色领巾坐在一辆开往金边的卡车上时，他们又唱又笑，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被送往黑暗的中心：S—21监狱。前S—21监狱干部普隆肯13岁参加革命，他说：“我们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红色高棉在柬埔寨设有169所监狱，但是S—21监狱是它执行保安行动的中心，由一名曾经做过教师，名为康盖尧的残酷无情的人负责。乔坚持说自己不是杀人犯，但是他承认“有时候我打那些不听指挥的人”。他说，如果他自己不听从命令，他会遭到上司更严厉的惩罚。1978年红色高棉对干部进行疯狂清洗，他在S—21监狱的数十名同志被关进监狱，受尽折磨或被处死。乔说：“如果你做错事，他们不止会杀你一个人，还会杀死四五个你的朋友和亲戚。”1979年越南侵略柬埔寨之后，乔回到了家乡，结果他发现红色高棉杀害了他的四位亲人。
即使现在，红色高棉倒台已经20年，柬埔寨人对于是否应该审判他们仍陷于深深的矛盾之中。他们担心一场审判会葬送掉30年来他们享受到的唯一稳定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