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毒攻毒，向战乱要一方净土——来自菲律宾绑架区的报道

二十多天前，中国电力技术进出口公司承建马尔马尔水电站工程的项目经理张忠强，在从达沃采购机械返回距该市180公里的工地的途中，被一伙武装分子绑架，至今仍在绑匪手中。为了解情况，记者特地前往棉兰老岛采访。手中攥着从马尼拉去菲律宾南部最大城市达沃的机票，耳边是送行朋友的叮咛：“快去快回，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菲律宾南部　叛军林立　以暴致富
由于绑架事件频仍、反政府武装林立，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这片肥沃而美丽的土地成了外国人不敢驻足、菲律宾人望其兴叹的“战乱”地区。枪支泛滥使棉兰老成了一块“枪杆子说了算”的地方。几十个人，十几条枪便可以组成一个小武装团体，不一定非要固定加入某个大的组织，谁给钱就给谁干，没人给钱就自己干，今天打政府军，明天干点抢劫、绑架的勾当，反正有枪便能生存。
最能够体现暴力致富想法的是恐怖组织阿布沙耶夫。该组织通过绑架得到了大笔赎金，成为当地一些人眼中的英雄，因此受到当地一部分人的保护与支持，在政府军的清剿中损失一些人员后又能很快招募新兵，令政府军很难将其彻底剿灭。岛上的达沃市是仅次于首都马尼拉的该国第二大城市，我就在这里着陆，打算再从这里前往棉兰老的腹地。
杜特尔特市长　貌不惊人　荫庇一方
没想到一下飞机，接我的朋友便问：“听说马尼拉特乱，绑架事件特多，你们生活在那里害怕不害怕？”我心中顿生疑窦，南部不是比马尼拉乱得多吗？朋友的解释令我豁然而又惊诧：“你不知道吗？达沃是最安全的城市，这里很少有犯罪，因为这里有一位治理犯罪有方的市长。”我于是对这位名不见经传却荫庇一方的市长产生了兴趣。朋友向我介绍，罗德里格·杜特尔特从1989年开始担任达沃市长，由于在打击犯罪方面有特殊能力，他曾连任3届。今年5月他再次参加市长竞选，以绝对优势获胜。他究竟有什么秘诀能够在纷乱的环境中保住一方净土呢？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朋友同意帮我约见这位神奇人物。
采访地点定在达沃市区一处僻静的小餐馆。下午三四点钟，餐馆里一桌客人也没有，正好便于我聆听神奇市长的独家秘诀。焦灼地等待了近一个小时，门外停下一辆外观有些脏破的客货两用车。三男一女从车上跳下来，我没在意。没想到我的朋友紧张地站了起来：“市长来了。”我连忙起身回头，一个身穿旧棉质花格衬衫、休闲裤的瘦长男子已经走到我的面前。这就是拥有80万人口的达沃市市长？达沃可是菲律宾的第二大城市、南部的经济中心呀！这位市长怎么如此没有派头，　与马尼拉的政客们迥然不同！
打击犯罪的“秘诀”　抛开法律　以暴制暴
杜特尔特市长年龄大约在四十五岁上下。　他虽然穿着随便，长得又粗又黑，但言谈举止彬彬有礼，颇具绅士风度。落座之后，他对我关于他治理有方、如何受民爱戴之类的吹捧丝毫不以为意。我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打击犯罪有何秘诀，为什么棉兰老的其它地方不能像达沃这样安全。
他坦率地对我说：“我有我的办法。任何人在我的地界里做了坏事，无论是偷窃、抢劫，还是杀人、绑架，我都会亲自带人去把他处理掉。”他用了一个动作和一个象声词解释所谓“处理”的含义———手在脖子上横着一抹，嘴里发出“喀”的一声。
我二度惊诧！不，应该说是惊骇！一位堂堂市长竟然随随便便坦言自己用这种方法惩治坏人。坐在桌对面的朋友对我点了点头，肯定这位市长说的是真话。朋友后来告诉我，有人说他把坏人处死后就地埋了，也有人说他总是把坏人带到海上再干掉，尸体扔进大海喂鱼。
我进一步问道：“到目前为止你一共‘处理’了多少人？”他狡猾地一笑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不然可能会成为别人指控我的证据。”
他随后又告诉我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他毕业于大学法律系，是位注册多年的律师。一个对法律了如指掌的律师竟然用完全不合法的暴力手段成功地维持一个城市的治安，这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吗？然而这就是菲律宾南部的现实。
有人权组织对这位市长提出起诉，目前还有3个案子在审理中。但所有对他的起诉都没有充分的证据，也许是他的法律知识在保护他。我又问他怕不怕犯罪分子报复？他说：“我是个天主教徒，尽管我一年才去一次教堂，但我相信只要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就够了，其它的事情让上帝来管吧。”
我问他手下有多少人，他说只有五六个。我又问他为什么不让警察来做抓人的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明显是不信任警方的办事能力。我也听人说起过南部警察办案效率低，犯罪嫌疑人没问几句就放回家，过十来天才醒悟过来再去把人抓回来。
对张忠强绑架案　深表同情　爱莫能助
南部的犯罪分子往往有反政府武装的背景，如果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摩伊）或新人民军的武装分子在达沃犯案，罗德里格·杜特尔特会怎么“处理”呢？这两支反政府武装是目前菲律宾最大的两支，人数都在万人以上，雄霸一方，中央政府都拿他们没辙。市长回答说：“我不管什么摩伊、新人民军，我和他们的头目都谈过，只要他们在我这里作案，我就会当一般犯罪一样‘处理’。”
谈起张忠强被绑架一事，杜特尔特市长感到很遗憾并对张忠强的遭遇表示同情，因为事发地点已经出了他管辖的范围，他不便插手。杜特尔特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祖母来自中国广东。但从他的脸上已看不出一点中国人的特征。从张忠强的事，我们又谈到了南部的安全问题，使我对张忠强绑架案发生的社会背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在这样一片动荡的土地上，一个市长凭着个人的雄心和手下几员干将，又能真正解决多少问题呢？达沃市民们在他的庇护下又能安稳多久呢？
回到马尼拉没两天，我在报纸上读到这样一则消息：“达沃市长发出警告：你见过没有双手的小偷吗？也许很快就会见到了。谁要再敢偷手机，被我抓住，我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双手砍掉。”我脑海里浮现出杜特尔特市长发出这番警告时威吓又不乏幽默的表情，不禁为之莞尔。他又在行动了。
图片：
①菲律宾政府军士兵加紧剿匪
②张忠强所在公司承建的马尔马尔水电站工地（摄影　薛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