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死亡区”——探访切尔诺贝利核电站
1986年的今天,乌克兰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号机组发生大爆炸,8吨多的强辐射物质倾泻而出,乌克兰有320多万居民直接受到核辐射的侵害。15年过去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关闭也有150天了,今日的切尔诺贝利会是什么样子呢?在核事故发生15周年前夕,本报驻基辅记者宋宗利走进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切尔诺贝利地区
切尔诺贝利地区给我的第一感觉是静,可怕的寂静。鸟在静静地飞,牛在静静地吃草,没有一点儿声音。第二感觉是美,冰冷的美。到处是高大挺拔的松树,绿油油的草地,波光粼粼的湖水。静与美的结合,却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这里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地区,被称为“死亡区”。
通往“死亡区”之路
尽管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离基辅的直线距离只有90公里,但驱车却要走上近200公里的路程。在离核电站约有50公里时,已经很少见到汽车和行人,也看不到路标,只有一条并不平坦的柏油路在茂密的松林中蜿蜒伸向“死亡区”。
核事故发生后,乌克兰政府把受到污染最严重的电站方圆30公里定为“禁入区”,俗称“死亡区”。周围设有防护栏、检查站,并派了800多名士兵看守。政府规定,该区内不准有人居住,不准饲养用于食用的家畜,不准种植粮食作物。据专家估计,“死亡区"内已经沉积了约20万居里的放射性物质,是世界上最“脏”的地方。
当记者看到写有“STOP”的红底白字大指示牌时,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死亡区”的边缘。一名军官在检查了有关证件后,向记者打了一个放行的手势。汽车缓慢地行驶在“死亡区”内,依然是可怕的静和神秘的美。
在核事故发生前,切尔诺贝利地区曾是前苏联的一个著名疗养地,自然风光旖旎。很多画家和艺术家夏天都来这里休假或搞创作。人们在路边野炊、在湖边钓鱼、在林中打猎,过着如同世外桃源的日子。如今风景依旧,只有驶过废弃的村庄和荒芜的土地时,才能让人忆起15年前的那场不堪回首的悲剧。
眷恋故乡的老人
“死亡区”的生机远大于“死气”:天上飞着鸟,湖里游着鱼,有草、有花、有树,更重要的是这里还生活着活生生的人。
尽管事故发生后,乌克兰政府将当时在电站附近生活的约12万人紧急撤离到别的地方,并明令禁止个人在“死亡区”内居住,但目前仍有600多人在这里生活。这些人大多是老年人,出于对故土的眷念,他们已不顾环境对健康的威胁,从迁移地偷偷返回自己的家园,希望能在故土度过晚年。
从1987年开始,这里就有人回迁。最初,政府还设法阻止这些老人返回村庄,但他们采取钻森林、偷越防护线的办法,一次次回到原先的家中。他们坚决的态度终于换得了政府的默许——他们可以选择“死亡区”内的任何一座废弃的房屋生活,可以种供自己食用的粮食、蔬菜并养一些家畜。
杂货车一周两次驶入“死亡区”,向居民们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他们18周岁以上的子女也可以通过在检查站登记的方式进入“死亡区”探视父母。这样看来,把这里称为“死亡区”的确有些不合适。
顽强不屈的居民
在一个小村庄附近,我看见一位60岁左右的老太太,她坐在路边看着两头奶牛吃草。我向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老太太也面带微笑地冲我点了点头。我问她为什么愿意在“死亡区”里生活?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说:“对于有些人来说,这里是地狱,对于我来说,这里是天堂,这里是我的家啊!你们说这里污染很严重,可我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你看,这里多美啊!我的牛还活着,我还活着,我们还都活着!”她的话使我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不知道是应该同情她的处境,还是敬佩她不怕死的精神。
一辆满载着电站工人的班车从我的车边驶过,使我想起这里还有数千人在昼夜坚守岗位。尽管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最后一台机组3号机组已经在去年12月15日停止运转,但反应堆里的核燃料并未撤出。按照国际核能安全标准,只要核燃料没有从反应堆中撤出,就必须像运行发电时一样对电站进行技术保养和维修工作。
电站从外面看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除电站的工人外,在“死亡区”内工作的还有数十名科学家,他们在这里建了很多实验室,用这里生长的草养牛,用牛产的奶喂猪,通过测量草、牛奶和猪粪中所含的辐射量,以及观测牛和猪的生长过程来研究核辐射对动植物的影响。这些人都是“死亡区”内不死的“灵魂”。
命运相连的小城
出了“死亡区”,我又驱车来到离切尔诺贝利核电站40多公里的一座小城——斯拉乌季奇。这座仅有3万人的年轻小城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斯拉乌季奇是核电站爆炸后于1987年专门为电站的工人及家属修建的,市内没有任何工业企业,城里1/4居民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城是依靠电站生存的。
斯拉乌季奇市是由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援助兴建的,城内各区分别以援建国首都命名,有莫斯科区、巴库区、明斯克区等,建筑风格也迥然不同,城的周围
是一望无际的松林。
从距离上判断,斯拉乌季奇市仍位于污染区。有媒体指责说,在事故发生后,还在离电站那么近的地方兴建小城,明显是决策上的失误。去年12月15日,当全世界都在为关闭切尔诺贝利核电站欢呼时,小城的全体居民却举着标语,无助地在街头抗议。他们声称,关闭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对他们来说不啻于遭遇“第二次核灾难”,因为关闭电站意味着市内大量居民的失业。据官方统计数字,小城今年的失业率高达20%。随着电站工人的不断下岗,失业率还会继续攀升。
小城看起来干净整洁,居民热情好客。坐在街边长椅休息时,一位中年人主动与我打招呼。从谈话中我知道,他叫谢尔盖,曾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过8年,现在离职了,从事自由摄影工作。记者问他,关闭核电站后小城的生活受没受到影响?他说,这个冬天过得很正常,水、电、煤气都有,唯一感到不舒服的是收入少了。记者问他害不害怕核辐射?他回答说:“小城里的人没有一个害怕核辐射的,只有生活在基辅的人才害怕。”
乌克兰首都基辅的居民害怕核辐射,这我是知道的。基辅的水库在核事故中受到了污染,自来水在一段时间内成了“非饮用水”。为保证居民的饮水安全,基辅市政府在城内打建了很多深水井,最深的有326米。此后,排队打水就成了基辅的街头一景。无论夏日炎炎,还是严寒酷暑,井边总排着长长的队。尽管乌克兰政府已经多次保证,目前基辅水库的水质符合健康标准,但打水的人却从未见少。看来,人们还没有从那场“噩梦”中完全醒来。生活在基辅的人,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活得远没有斯拉乌季奇的人潇洒,弄得我们这些驻基辅的外国记者也跟着紧张得有些无所适从。在斯拉乌季奇市,我又采访了另外几个人,他们的回答都是:“不怕核辐射,不应该关闭核电站。”
我理解小城人的心情。但关闭不安全的核电站不仅仅是西方的要求,还是许多乌克兰人的心声。曾给乌克兰人民造成沉重创伤的电站终于关闭了,但不知还需要多少年乌克兰人才能真正走出核辐射的阴影,驱走盘踞心头的“恶魔”?
图片:
1、设在“死亡区”外的一个检查站
2、因放射性污染而废弃的集体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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