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达西岛上的无名墓

【香港《南华早报》10月27日文章】题：加拿大的死亡之岛（记者　金·伦曼）
在距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海岸线不远的海湾群岛中，达西岛是个有着田园般静谧风光的避难所。从不列颠哥伦比亚首府维多利亚乘船到这里只需40分钟，沿途风景如画。然而，对于从1891年到1924年期间被流放到这里、除了一点口粮和几口棺材之外一无所有的49名身患麻风病的中国移民来说，这里是死亡之岛。
吴钟（音）的尸骨就葬在这里。他的坟墓没有标记，他的故事可能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完整地讲起，从他被送上这个小岛以来的一个多世纪里，他的名字现在第一次被人提起。他的名字将出现在这里的一块牌子上，这是加拿大首次正式承认历史上这不光彩的一页。
吴钟和几万名中国劳工移居加拿大，在这里修筑铁路，以便赚些钱寄回家。他1891年在维多利亚染上了麻风病。这些劳工住在拥挤不堪的棚屋里，居住条件的恶劣使得许多人感染了麻风病。麻风病也叫汉森氏病，这种病危害人的神经系统，使人丧失知觉，经常能导致残疾。这种病通过血液或喷嚏传播。37岁的吴钟和其他4名中国劳工是被加拿大政府官员流放到达西岛等死的第一批麻风病人（上图）。
吴钟在旅途中试图用小刀割开自己的喉管，但是一名医务官员阻止了他。他在岛上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死亡日期不得而知。
去年当选的维多利亚第一位华裔市长阿兰·刘说："这是我们的一段历史。对于我们来说，承认并记住那些死在这个岛上的人非常重要。"
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历史书中没有提到这处麻风病人聚居地。直到今年，一部名为《阴魂之岛——1891年-1924年达西岛麻风病人聚居地》的纪录片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电视台播出后，这块已被遗忘的聚居地才引起了公众的注意。
该纪录片的制作人埃里克·波尔松是在一本旅游手册中偶然看到了这方面的介绍。他在政府档案中发现的关于达西岛居民的记述令他震惊不已。他说："那时，在加拿大的中国人被视为二等公民。"
在一些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种族主义在当地盛行。在1898年出版的一期《全国医学杂志》上，欧内斯特·霍尔和约翰·纳尔逊称他们在达西岛上看到了7只"不快活的动物"。他们写道："正是迁居至此的这些蒙古人种给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太平洋海岸带来了瘟疫。这是一个难对付的种族，因此要把他们关进棚屋、牲口棚、甚至是箱子里，让他们挤在一小块地方。
维多利亚市中华慈善总会代表该市约1.3万名华裔加拿大人的利益。该组织负责人保罗·陈说："我们实际上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他们被赶到那里等死。从此就没有人真正提起过他们。"
《阴魂之岛》这部纪录片的主人公林参（音）是根据达西岛上一个真实人物改编的，此人因自己居住的小屋1899年发生火灾而死。巧合的是，一位名叫克里斯·约拉思的退休地质学家几乎与波尔松同时对达西岛进行研究。多年来，他多次航海经过达西岛上没有任何标记的坟墓，这引起了他的好奇。约拉思认定，林参于1892年来到达西岛，最终死于小屋失火。他怀疑林参是自杀。约拉思说，难以获得关于岛上居民的详细资料，他们的亲属也从来没有露过面。
约拉思说："他们被剥夺了人性，错误不在他们自己，而在于疾病和当时的种族主义态度。"据了解，在任何一个时期，岛上的居民从来都没有超过9个，只有一个女人曾被送到那里。
麻风病人聚居地建成时，加拿大第一个唐人街所在地——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反亚洲人情绪正值高涨之时。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期，中国移民的大量涌入使得当地出现种族隔离主义、种族隔离的学校和反亚洲人联盟。随之而来的还有数次骚乱。
当时，加拿大感染麻风病的白种人被送到位于特拉卡迪和新不伦瑞克的由政府管理的麻风病人聚居地。达西岛没有医疗设施，被送到那里的中国人并非出于自愿——许多人像吴钟一样在半路上试图自杀。这些人住在一排低矮的棚子里，种菜，养鸡，病情加重时互相照料，最后埋葬死者。
1891年到1906年期间，这个聚居地由维多利亚市管理。1894年，不列颠哥伦比亚政府拒绝了一名美国传教士提出的照料岛上麻风病人的请求。一个载着健康官员和食品的轮船每年光顾这里4次，这是这些麻风病人与外界的唯一接触。直到加拿大议会1906年通过《麻风病法案》，联邦政府才承担起对达西岛所负有的责任，最终安排了一名看护者。
岛上的一些居民最后被驱逐到中国的麻风病人聚居地，有些则被转移到附近的本廷克岛。这个麻风病人聚居地于1956年关闭。共有13人死在这里。如今，加拿大海军把它作为爆破用地。
达西岛的牌子上列出了14个人的名字，另外还提到在1891年到1906年期间被葬在这里的4个不知姓名的人。这块牌子将被竖立在一个小山上，位置是刘选定的（下图）。小山旁边是许多没有标记的坟墓。坟墓的主人曾在这里度过了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光，他们眺望着太平洋，眺望着遥不可及的中国和近在咫尺的加拿大海岸。他们曾不顾一切来到这个新成立的国家，但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接近它。
刘说，他希望通过纪念达西岛上这些长期被遗忘的麻风病人来使他们的灵魂最终得以安息。他说："我知道这里曾有过种族主义和惨无人道的待遇。但我们的确在改进。我们祖辈的艰苦创业使我们获得了今天所拥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