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刊文章中国教育机制的金钱“怪圈”

【香港《明报》月刊9月号文章】题：中国教育的金钱“怪圈”（作者  香港时事评论员曹景行）
月前到中国大陆采访，正好“高考”刚刚结束，有关教育的话题十分热门。我觉得今天中国以高考为核心的教育机制，已经成为一个金钱“怪圈”，把千万学生和家长禁锢其中。谁都知道这样下去只会祸国殃民，但谁也没有办法跳出来，更不用说将它打破。
今年早些时候北京当局下“红头文件”，要求中小学减轻学生的学业负担，但各地看到的事例却使我相信，所谓“减负”大多只是表面文章。为了考上大学，吃补脑药、吸氧气、住酒店……新花样之多，简直不可思议。校内“减负”，校外“加负”，补习和贩卖辅导教材的生意更加兴旺，学生受到的压力有增无减。
就连中国的大学每年扩招10万名学生，也只是把恶性竞争从“能不能考上大学”变为“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学”。成都某重点中学的老师对学生说：“看你们现在这种样子，最多只能考上四川大学！”要知道，四川大学可是中国西南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居然已经变得“不入流”？
有人说，当今社会愈来愈重视知识，拿不出像样的文凭就找不到好工作，高考好坏决定一辈子。也有人说中国推行“一胎化”，父母对子女寄予厚望，为让他们进入大学可以不惜代价。但在我看来，中国的高考变得愈来愈恐怖，一个主要原因是教育已经变成一门利润可观的生意。在追求高升学率的背后，有着愈来愈强烈的追求金融利益的动力，学校、出版社、书商、书店、实习班……已经结合成为一个盘剥学生和他们父母的利益共同体，现在又有更多新加入者，如酒店经营者、药商……学生读书和升学考试愈紧张，他们就愈容易赚钱。四川有位学生在电视辩论中说，高考期间吸氧车和酒店生意好，可见确有需求。
不能够只整肃学校乱收费。教师上课不好好教书，学生校外还要补习，老师借此赚“外快”，算不算渎职？出版商大量印制比垃圾好不了多少的辅导教材和习题集，书店到处贩售这类危害学生的垃圾，还同学校勾结牟利，这与出版、销售色情物品以至贩卖毒品的奸商有什么两样？
现在中国的学生不只是负担过重，而是在现行体制的束缚下，在学校和教师的误导下，把大量本来应该学习新知识的时间、精力，浪费在无聊的应考复习和补习上。北京有的学校高二就读完高中全部课程，整个高三都用于高考复习，那为什么不能够提早学习大学的课程？这与香港学生中五会考后又要考中七，同样浪费学生的青春。美国教育体制的一大好处，是让有潜质的学生有可能按照他们的特长和兴趣跳跃式地学到更多东西。中国教育改革的方向，应该是缩减学生耗费在中学课程上的时间，让当中的精英20岁之前就能够大学毕业，进入更高层次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