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讯】著名女作家韩素音十一月十日在香港举行记者招待会,谈她最近访问西藏的观感,并回答了记者提出的问题。下面是十一月十一日香港《大公报》所载韩素音的谈话和答记者问摘要:
    现在去西藏,相当方便,从四川省会成都坐飞机,只需两小时二十分钟便抵达。成都在四川盆地,拉萨则在海拔三千六百米的高原上,许多人会感到难于适应强烈的变化,因为空气变得非常稀薄。但我很幸运,没有任何不适,可以立即活动。我在西藏的十天里,把访问活动分为五个部分:医疗卫生与家庭计划等健康问题,农业,工业,教育和一般性的个人访问,特别是访问喇嘛,工人(这是新出现的阶级,因为西藏过去没有工厂),以及各级的藏族干部,主要是女干部。
    由于我自己是医生,所以特别留意医疗卫生。
    西藏情况跟在新疆、云南所见的情形一样,少数民族不限制生育。我曾访问了约五十个西藏家庭,全部都有六个以上的子女。他们被鼓励生育,这是每个少数民族的权利。由于西藏婴儿死亡率已大为降低,人口增长为千分之二十,这些年来有了显著的增加。如果到公社或各个居民点计算年龄的分布,也得出同样的结论:西藏的人口是年青的,是在增长中。这是必要的,因为人口很少,在一百三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只有一百六十多万人口,即每公里只有一人多。
    这对工农业都造成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另一方面又是一件好事,因为西藏实现机械化,就可以不会碰到像人口密度高的地方碰到的那些问题。
    西藏新出现了工业及工人阶级。在一九五九年之前,西藏并没有发展工业,但现在藏族人民对发展工业有着很大的劲头,而且变得很有才干和智慧,精于使用机器。在工厂里,我见到藏族老工人,老是老在工龄,而不是年龄,他们具有十年以上的经验,而且正在培训年青的汉族知识青年。这是相当普遍的现象,表明两者的角色已互相倒转,并非汉族保留控制一切。
    我很高兴见到西藏的妇女担任非常重要的角色。在公社里,通常至少有一半的干部是女性。过去,西藏妇女一方面受到深重压迫,但她们又是劳动者,不仅种田,甚至担负粗重的工作。结果她们掌握了这些技术,具备了解放的更好条件。一些汉族干部对我说,藏族妇女很有进取心,决心于争取自由平等。
    在西藏的最后两天,参观了各个寺院和宗教的地方,包括达赖居住过的布达拉宫,以及一九五九年他的叛乱基地哲蚌寺。
    我访问了一些喇嘛,现在那里仍有二百五十个,他们仍有田地和牧场,有二千头羊和约五百头牛。他们又种植果树,去年他们共得六千元收入。现在还有老年人到寺院。寺院受到修葺和妥善的保护,被列为政府保护的文物,我看不到有任何破坏和糟塌。人们仍可以到这些寺院,但西藏的青年人正如欧洲的青年一样,看来他们对拜神已没有多大兴趣。
    我到了布达拉宫,每样东西都保留原状,甚至达赖喇嘛的毡仍然卷着,这原是他准备带走的。毡上铺有毛巾以免弄污。我把毡揭开,在床垫下有臭丸,你看,是何等细致地保存着!
    由于时间的关系,只能到二百公里远的地方去访问,一般来说,越是远离城市的偏僻地方,医疗服务就越好。我到那里时,当地正举行一个大规模的医疗会议,是与农业学大寨运动结合起来的。西藏人民对发展农业有很大的热情和干劲,因为他们觉得摆脱了残酷的农奴制,过着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以下是韩素音女士答记者问:
    问:韩医生,你谈了在西藏的很有趣旅程。为什么西藏这样稀罕地开放给人们去访问?
    答:我认为问题不在这里。你知道,当你开放给人访问时,需要有连串的设备,如旅店等等,来照顾访客。你开放给一人访问后,可以肯定陆续有很多人来。西藏也肯定将会开放给更多人去参观。但我可以告诉你,那里仍未有旅店。
    问:你知道班禅的现况吗?
    答:知道,他目前在北京学习。
    问:学什么?
    答:很可能是政治。你知道在中国,永远不会有最后的“永世不得超生”一类的态度。任何人总有一天是能够挽救的。
    问:你在中印边境冲突发生后到了西藏,你听到什么东西?
    答:是的,我那时正在西藏。我带有小型收音机,清楚收听到“美国之音”电台,英国广播电台,印度电台以及中国的广播。对于边境事件并没有大肆喧染,唯一的报告是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声明,讲述事件发生的经过。我听不到有任何愤慨表示,或其他任何表示。我想中印双方都认为这是一次不幸的冲突,但并不代表着真正有意的政策,至少我们希望是这样。
    问:是否有汉族解放军驻在西藏呢?
    答:当然,正如其他每处地方一样,肯定会有军事部队。同时,你在西藏可以看到,西藏人正在训练自己的民兵。正如我刚才曾经说过,我认为整个观念,是在各个方面尽量培养更多的藏族干部,那是指政治人员、医生、行政人员;同时,在县级以下,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干部都已经是藏族人,在公社级及其他各级机关,至少百分之九十是藏族人。
    在我调查过的医院里,尽管医疗教育在西藏是一件非常新鲜的事,但一半以上的医务人员现在都是藏族人。
    问:你在西藏有没有被问及达赖的事?
    答:不,是我问他们,他们并没有问我有关达赖的事情。
    好,那么,我必须谈谈,即使在喇嘛之间,不是那些年纪大的,我是说那些年青的。他们说,非常憎恨达赖他们一伙,“我们不要他们回来”。有一种普遍的感觉,你如到西藏也一定会感觉到,我真的希望你们有一天会到那里去,你会得到这种印象,西藏人真正已从一种十分恐怖的处境中解放出来。假如你客观一点,看看一些西藏是怎么样的书籍,你便会认识到这方面了。他们今天的生活,对他们来说,肯定是好得多。人们对过去都有一种普遍的感受:我们再也不要那种生活了,我们不要走回头路,我们不希望再挨鞭打。他们一些人,特别一些年纪大的人向我介绍,从前,每天都有人在布达拉宫前被鞭打。他们可以听到嘶声惨叫以及呻吟声,这种情况现在没有了。
    问:他们的年纪有多大?
    答:四十岁以下。我采访了一对非常有趣的夫妇,男的是一位还俗结婚的喇嘛(笑声)。我还采访了十五位各种各样的喇嘛。据他们说,过去即使在寺院里,也有各种级别,有较高级的喇嘛,他们真正是高官厚禄,像霸主一样;也有一些贫穷的,他们都被认为不能养活的孩子,被送给寺院,便成了喇嘛,他们像奴仆一样工作,受到殴打,受到虐待,他们自然的不想那些霸主回来。他们得到解放,结了婚,成为工人,比起其他人,他们或许有更多机会成为工人。这个极不寻常而又简单的原因是,由于他们是喇嘛,他们多是在城市,因此,当最初的工业到来,他们都在那里,这样,顺理成章的,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工厂,成为工人。
    我必须说明,我在中国经过二十多年访问,发现中国人是非常谦虚的。换句话说,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他们不一定会告诉你,只有完成了,他们才会告诉你。我访问了一个煤矿,发觉到这点。事实上,我只看到较旧的一部分,新建的、高度机械化的、建有各种新设备的部分,我并未有看到。这并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如果这样做,会有点儿像要展览最好的东西似的。因此,我在西藏并没有看到那种“最好的”。我只看到在公社开始建造的中型工厂,小型工厂,小化肥厂,小水泥厂,公社的小型医院。每个公社都有它的医疗健康院、医院或医疗站,每一个县都有它的医院以及它的在萌芽中的工业。
    这些也像在中国其他地方一样,实行两条腿走路,那意味他们在一方面是土法上马,另方面他们有些机器,但主要依靠的是工人的满腔热情和冲天干劲,在这方面,我必须说,西藏工人对使用机器的聪明才智和态度,使我留下非常、非常深刻的印象。
    问:你到过布达拉宫吗?
    答:布达拉宫已被辟作博物馆和公共场所,公众经常到那里参观。攀上那十八层的高度,倒是可怕的一回事,它由东至西长四百米,由南至北长三百五十米,是一座庞大建筑物。宫内每一件物品都原封不动,全部佛像都在那里,每一点铸金以及所有遗留下来的东西都找回来。唯一不同的是,许多过去没有电灯的房间,现在都装上了电灯,使人们参观时,可以看得更清楚。每一件东西都重新髹上色彩,非常小心的髹上色彩。
    问:西藏人对宗教会感兴趣吗?
    答:不,我认为不会,我认为西藏人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正如我所说,正如欧洲一样,人们对宗教再也不感兴趣。必须说明,反之他们对机器感兴趣,对种植东西感兴趣,对科学感兴趣。他们以不可思议的干劲和满腔热情,去钻研科学,那是令人感到惊异的。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将所有财产花在那些塑像面前供奉。过去,人们将一半或三分之二的收入,用来向神供奉奶油,但他们现在不这样做了,他们需要他们的奶油。
    问:是否仍然有人信奉宗教?
    答:当然,肯定是有的。我曾看到烧香油,一些老妇仍然前往那里,一些老妇仍然继续在喂寺里的畜牲。有一位老妇人还养了十一只哈吧狗,并且会继续养下去。但是,变化已经很大了,那是在教育方面。假如你真的想知道西藏文化,你应该问问西藏今天的教育情况。过去没有小学,但现在每个生产队都设有小学,同时,它们是采用藏族语言,它们不是用汉语,而是用藏语。
    藏族语言正在不断发生变化,过去几年曾增加了一万个新字和新词句。最使人感到兴趣的是,目前西藏正展开一次庞大运动,要完成一部藏汉语新袖珍字典,而这正是由藏族人民亲自进行。
    我忘记告诉你们一件令人惊异的,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去调查的事情——那就是藏族医学。有谁认识藏族医学?没有人写过任何有关藏族医学的东西,然而这是完全令人惊异的事情,藏族医学本身就是真正的藏族文化,与中医以及中草药既有关系,也有不同之处。藏族医学有它自己的草本,自己的植物,自己的治疗方法。西藏有采用藏族医学的医院,每天有一千名门诊病人。在拉萨,仍然有些人不要西医,只喜欢藏族医疗,这间医院仍然保持下去,仍然在改善中,过去它没有病床,现在却有二十张病床,明年将有五十张病床。所有藏族医生都已五十多岁、六十多岁或七十多岁了,仍然采用古老方法,但不同的地方是,他们现在当然以科学方法去研究藏医草本,以便分辨它们那些好坏,显然,对于那些中医和西医都无法治疗的痼疾,有些藏族医疗是极之有效的。
    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幅一千二百多年前由藏族人绘画的人体解剖图,那是非常惊人的,惊人在它准确地画出了人体每个器官的部分。因此,我对他们说,天哪!你们一定有些人是从事解剖的。他们说,是呀!过去西藏是有解剖人体的。你们都知道,欧洲或中国很迟才有解剖,但西藏却有了。但他们说,我们曾经进行手术,但效果不好,所以经过一段时间便丢弃了。这些都是一位年老的藏族医生告诉我的。这对研究以前从未进行过的藏族医学历史揭开了一个远大的前景,我本身是一个医生,我对这方面特别持有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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