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讯】美国《新闻周刊》一月十一日一期刊登了一篇文章,引题是《印度支那战争》,正题是《问题丛生的驻越美国陆军》。详细摘要如下:(文中小标题是原有的
    ——本刊注)
    鲍勃·霍普正在西贡以北十五英里的美国陆军基地隆平举行圣诞节演出。他在对撤军和大麻(大麻是指北美产的大麻叶,系一种毒品——本刊注)的问题说了几句俏皮话之后,要驻南越的美军副司令弗雷德里克·韦安德将军鞠躬行礼。这位个子高高的四星将军把双臂举过头,岔开手指做成一个手势,大家马上就认出这是象征和平的“V”形。一位将军做出这样的手势是前所未有的,于是观众中的两万两千名美国兵就高声叫好。
    在多年的时间里,在越南的美国兵当中不论在什么场合都适用的一句流行话一直是“很遗憾”,这是一句带点挖苦口气地承认这场战争中的种种可怖现象是谁也无法控制的话。后来,前线的“牢骚包们”(这是侵越美军中前线步兵部队的士兵给自己起的称呼——本刊注)造出了一句更带宿命论色彩的时髦话:“反正已经是这样了。”然而,军队里最新的一句流行话却反映了一种新的看法:“得靠你自己”——或者是“得靠你自己的身体”。二十岁的中士罗伯茨说:“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得靠你自己的身体。”
    刚刚在朱莱服务期满的一位卫生员欧内斯特·戴维茨上士说:“这种吸毒的情况是很可怕的,真是可怕。在越南,你越往北走,毒品就越多。某些前沿火力基地的情况是最厉害的。他们吸大麻,海洛因,有时也吸鸦片。在我所在的部队里,有些卫生员用我们自己储存的针注射海洛因。他们的胳膊上从上到下都是针眼儿。”
    一位长着淡茶色头发的年轻尉官说:“凡是我们不会挨打的时候,我们就通过无线电告诉头头说,我们排正在向丛林进发,搜索敌人。但是,如果有挨打的危险,我们就呆在我们所在的地方,直到直升飞机来把我们运走。”
    自从去年六月柬埔寨境内的军事行动结束以来,驻越南的美国陆军就没有打过什么大仗,没有发动过任何重大的军事行动,没有拿下任何一块地方,也没有给他们的军旗增添任何战斗的荣誉。就在同一时期内,陆军在敌方的火力之下至少放弃了一个基地,而且它所遭受的损失绝大部分都是由于意外事故和饵雷造成的。历来实行的颁发勋章的制度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大批军人开始吸毒(而这在国内是被禁止的),军纪大大松弛,士气大大下降。正如牢骚包们所说的,陆军已经明显地变得“脆弱易碎”了。
    尼克松政府对于有关这种倾向的报道十分不安,因此最近曾派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的副手亚历山大·黑格准将到越南去调查那里美军的士气。虽然黑格将军在回来时确信美国兵到了非干不可的时候还是表现得很不错的,但是,显然美国兵依然是军事史上没有打败的军队中问题最严重的军队之一。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问题大概是越南化——尼克松总统把进行战争的责任移交给南越军队的计划——的一种必不可免的必然结果。在现在仍驻在越南的三十四万美军中,作战部队约占百分之十,或者说大致有三万五千人。这就是说,每天都只有比较少的美国兵出动去执行巡逻任务和参加夜间伏击。但是。这种战斗的沉寂非但没有使人感到宽慰,相反却带来了一种不安和厌烦的情绪。吸毒和种族之间的紧张关系变得更加盛行了,特别是在后方地区,因为在那里没有危险的形势来维系纪律。而在前线步兵部队服役的士兵则越来越不愿意冒生命危险去参加战斗。陆军系统中有些人员像韦安德一样真心实意地力图适应时势的变化;但是,很多较老的军官和军士则对这些藐视陆军传统的伍德斯托克一代的应征入伍的士兵越来越感到格格不入了。(伍德斯托克是美国一个小城,一九六九年夏天该地举行爵士音乐节时曾有数十万青年聚集在那里,表达了他们对美国现社会不满的情绪——本刊注)在陆军当中,计算敌军尸体竟突然变得不如避免美军死伤那么重要了,这种情况也使那些守旧的人感到惶惶不安。
    痛苦
    一些军队以前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士气低落的问题。但是,驻越美国陆军今天所面临的困难比以往美国在任何冲突中所经受过的撤退的痛苦要严重得多。一者,从越南脱身的过程很有可能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或朝鲜战争中的这种过程来得更长,更慢,也更危险。再者,这一问题中的某些因素——特别是吸毒和种族问题——是一些根深蒂固的全国性弊病的反映,陆军要想不受其影响是很难的。最糟糕的是,美国军队以前从未出现过由于全国性的最终退却而造成的这种普遍的怨恨、懊恼和失望的情绪。正如驻西贡的一位美国高级军官所说的,“越南已经成为渗透到美国陆军的血管里的一种毒素了。”
    肯定一切的态度是陆军中的处世之道,一些军官在正式场合仍然坚持说不存在什么真正的问题。但是,这种主观愿望对军方的许多人来说是早已破灭了。
    五角大楼的一位发言人说:“本月初莱尔德部长访问越南的时候,他要调查的——而且也是他肯定很关切的——问题之一就是那里美军的状况和士气。”无事可于确实是引起陆军中的某些问题的原因;但是,更根本的一个原因也许是因为仍然主张打这场战争的军人已寥寥无几了。第二十二步兵团的一位二十五岁的尉官桑尼·图埃尔说:“士兵们感到他们做的事情效果很小。这场战争的性质本身使得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到同一块地方去巡逻。他们打死了几个越共,可是下一次那里的越共却更多了。他们知道陆军是会撤离的,这种事情是完成不了的。从现在起再过半年或者一年,越南的情况同今天是不会有很大差别的。这就是他们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搜索
    这种新的看法是与以前大为不同的。第一空中骑兵师的一名卫生员、五级专业人员查尔斯·桑顿说:“一九六八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是比较骁勇好斗的。当时大家感到,要是我们真的用力气干的话,我们是能够结束这场战争的。现在我们知道,这场战争在我们离开以后还是会打下去的,那么为什么要给打死呢?”第二十五师第二旅旅长乌拉辛斯基上校说:“在一九六七年那时候,军官下命令的时候不需要担心部下的情绪。现在,我们不得不向部下作解释,并且找出做这种工作的新方法。否则,你尽可以派他们去执行搜索任务,可他们就是不去搜索。”
    的确,“搜索和逃避”的战术已经不再是南越陆军独有的了。有几次,成批的美国兵直截了当地拒绝投入战斗,而且这种“拒绝作战”的事件有一些甚至暂时地拖住了整个作战单位。在另外许多情况下,年轻的尉官和军士就是不执行给他们下达的命令。
    去年九月,四级专业人员道格拉斯·米歇尔正带着他的班在伊格尔营地(一○一空降师师部所在地)附近进行例行巡逻,这时他接到命令,要他把他那一班人开上一个山头。米歇尔知道,敌人最近在山坡上到处布下了饵雷,在那一天早些时候就有一名士兵被一枚这样的爆炸物炸死了。他后来说:“要是去的话,我的一些部下可能已经被炸死了。”于是,米歇尔的班改而登上了另一个山头,由直升飞机把他们运回来了。
    谁也不知道在越南发生过多少次公然在作战时拒绝服从命令的事。事实上,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们说,正式“拒绝作战”的事那时和现在一样经常发生。但是,在越南,真正的问题是在军人们恰恰还服从命令的时候所发生的情况。现在广泛地存在着一种要破坏这架“绿色机器”的决心,很多军队——特别是小部队单位——在出去自己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只是装装样子而已,结果就是有意识地避免和敌人接触。
    二十二岁的中士米切尔说:“如果我认为一项任务的代价会太大的话,我就要斟酌一下是否值得。”如果这次任务确实看来代价太高呢?米切尔的一名部下说:“可以用屁股打赌,我们是绝不会去干的。”
    普通士兵中的这种越来越松松垮垮的态度还反映在一项使人沮丧的统计数字中——那就是,偶然事故造成的死伤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在第二十五步兵师的一个旅中,最近有两个月的时期中,被敌人打死了十一人,可是另外有九个人却是死于像摆弄武器时不慎这样一些不幸事故的。一位军官哀叹说:“有时候,我们却成了我们自己的最厉害的敌人。战地的军纪正在恶化,我们经常用自己的武器把自己打死或炸死。”
    普通士兵中的这种脆弱易碎的现象,甚至使得那些最凶的指挥官都产生了一种要小心翼翼之感。一位中校承认:“现在我们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使尽可能多的人生还美国。”除了要保全他们的生命之外,指挥官们还必须说服他们的部下。一位在前线的军官说:“你不能简单地给他们下一道命令就指望他们会立即服从。他们要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得告诉他们。”如果一个排长或连长想避免因为发生部下拒绝作战的事情而给自己的工作留下一个污点,他就只有在肯定他的部下一定会服从的情况下才发命令。因此,有一种没有说出来的默契支配着领导者和被领导者。
    胆量
    然而,这并不是说陆军中的两代人之间的关系是融洽的。事实上每一方都经常厌恶对方的胆量太小。应征入伍的人不断地嘲笑那些“无期徒刑犯”——这是对职业军人的称呼。在战地过圣诞节的演员格兰特说:“在一个营地里,我们曾听到那些牢骚包们在得知他们自己的两位军官刚刚在越共的一次伏击中被打死的时候都起劲地欢呼起来了。”职业军人(他们往往是陆军中的保守派)也以同样的态度回敬他们。一位四十二岁的上士抱怨说:“这些年轻的兵叫我恶心。他们太软弱。他们没胆量。他们就怕挨枪子。”换句话说,两代人之间的鸿沟在越南就像在国内一样大。
    但是在越南,这两代人的代表都带着武器,有时他们就用这些武器来对付对方。牢骚包们对这种事情的说法是“给他来颗杀伤弹”。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对付一个过分厉害的军官或军士的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朝他扔一颗杀伤手榴弹。第一空中骑兵师的一位上尉回忆说:“一天晚上,我出去检查我们的阵地的布防情况,我一连在五个掩体里都发现所有的人——我是说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我真是觉得忍无可忍了,于是在最后一个掩体里我叫醒了他们,并且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我正走开时,忽听见其中一个家伙叫道:‘我干掉你,操你妈的……’。我听见他拉了栓子,于是我很快跳到一个沟里。那颗杀伤手榴弹正好从我身旁飞过去,就在离我几英尺的地方爆炸了。飞扬起来的尘土一落下去,我就径直回到那个掩体顶上,我着实把那个家伙痛打了一顿,我想我当时是会把他打死的,但是人们把我拉开了。现在他被关起来了,我希望他老关在里面。”
    吹牛话
    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给他吃颗杀伤弹的事情有多普遍。但是,毫无疑问,现在流传的那些给他吃颗杀伤弹的故事大多数纯粹是兵营里的吹牛话。而且,打死不得人心的军官的做法是自有军队以来就有的事,没有什么确凿的统计数字可以说明现在这种事是否比以往一些战争中更加盛行,但是,单是每个人都在谈论“给他吃颗杀伤弹”的事这样一个事实本身就使它成了越南引人瞩目的情况之一。就在圣诞节之前不久,在越南的一位上校收到了一件礼物——一盒雪茄。但是,他承认当时他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打开它。他懊丧地摇着他的头说:“你知道,我第一个想法就是里面可能藏着一颗杀伤手榴弹。”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志愿应募入伍的军人纯粹出于激愤而离开陆军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在越南,再次服役的比率大大低于整个陆军中的比率。在本财政年度的头三个月中,在越南只有百分之六点三的合格士兵“重新入伍”,而整个陆军中的比例是百分之二十五点一。意味深长的是,甚至在越南的志愿应募入伍的士兵也只有百分之十二点二的人再次服役,而在整个陆军中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五点一。
    敌意
    在军官中也存在同样不安定的状况。一位上尉
    ——在湄公河三角洲的一位陆军飞行员提出了两点理由来说明他为什么打算退伍:“第一,我们不是在真正努力要打赢这场战争,这使我感到非常失望。第二,我遇到了士兵们的极大的敌意。在我所在的芹苴基地,我发现军官们不敢经常到军人俱乐部去,因为被征入伍的士兵曾明白地表示那里不欢迎无期徒刑犯。”这种不满情绪甚至蔓延到了西点军校的毕业生身上。虽然现在没有在越南辞职的西点军校毕业生人数的统计数字,但是五角大楼的全面记录档案确实表明,一九六五届毕业生在五年中累计起来的退职人数几乎等于一九六一届在九年中的退职人数的总和。
    另一个不仅对陆军、而且也对整个美国社会具有不祥含意的问题,是在越南的美军中吸大麻和其他烈性毒品的现象迅速增多。一位国防部官员说:“大约两年以前,仅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军人吸用大麻或其他毒品,一年以前,已增加到了百分之四十;目前已达到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吸用海洛因的事件在一九七○年中开始急剧增加,那时,南越黑市大量出售这种毒品。(未完待续)
参考消息日期
1971年3月24日参考消息第2版
美《新闻周刊》文章:《问题丛生的驻越美国陆军》(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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