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大顺农民军的抗清斗争
清军入关，在北京建立清王朝，这是以一个新的封建王朝代替旧的封建王朝，社会性质和国家政权的阶级性质都没有发生变化;社会的主要矛盾仍然是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矛盾，不是满族和汉族的矛盾。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在清王朝的统治下，有民族矛盾存在，这是并不奇怪的。但是民族斗争从根本上说来，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清王朝统治的实质，不在于当权的是满族贵族，而这个政权实质上是满、汉地主阶级的联合专政，是代表全国封建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的。正因为如此，在清军入关前后，就有一批汉族反动官僚地主阶级，向满族贵族统治者投降。公元1633年(崇祯六年)，明登州总兵孔有德、耿仲明率部投降满族贵族，并引狼入室，攻占旅顺。第二年，明广鹿岛副将尚可喜也率部投降了满族贵族。公元1642年，明蓟辽总督洪承畴又投降了满族贵族。崇祯王朝被农民军消灭之后，满、汉两族的地主阶级联合起来向农民军进行疯狂地反扑，说明阶级矛盾是当时的主要矛盾，民族矛盾是服从于这个主要矛盾的。明朝的汉族大官僚贵族和大地主阶级，为了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可以置民族利益于不顾。最后，吴三桂终于出卖民族利益，投降满族贵族，引导清兵入关，共同镇压农民起义，成为清军攻击农民军的急先锋。
公元1644年(顺治元年)五月初，清军进占北京后，立即把矛头指向农民军。他们笼络吴三桂和汉族地主武装，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使国内阶级斗争的形势更加激化。以李自成为首的大顺农民军，在保定以南的望都给敌人以重创，接着在定州(今河北定县)又展开激烈的战斗。农民军将领谷可成英勇牺牲，李自成也身负箭伤。农民军西逾固关，退入山西，在平阳(今山西临汾)作了一番整编以后， 再回到关中地区。李自成为首的数十万大顺军，准备以陕西为根本，东扼黄河，西凭潼关、终南山之险，在关中休养生息，重整旗鼓，继续战斗。
但是，在千里撤退途中，一方面由于农民军内部牛金星等投降派的反革命阴谋活动，破坏农民军的团结，制造分裂。牛金星为了挑拨李自成与刘宗敏等领导者之间的关系。 故意借刀杀人，条死了李岩、李牟兄弟。另一方面，当农民军西撤时，没有建立巩固的、可靠的革命根据地，大顺地方政权纷纷瓦解，地主权力重新复辟。农民军的流寇主义思想，造成政治上，军事上的处处被动。
就在这不利的形势下，清军分两路追击大顺农民军：一路以英亲王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带领平西王吴三桂、顺义王尚可喜等投降的汉军，从大同袭榆林、延安，由陕北南下;另一路以豫亲王多铎为定国大将军，带领孔有德等投降的汉军，从河南夹攻潼关，预定两路兵马会师于西安。
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洛阳、灵宝等处战败。公元1645年正月，清兵进逼潼关。后来延安、鄜州也相继失守，西安遭到威胁。李自成军在腹背受敌的困难时刻，放弃西安，经兰田、商州，东出武关，进入裹阳。在清军阿济格和吴三桂的追击下，在邓州、承天、德安等处连遭失败，最后进入武昌。这时大顺军的一个主要将领，铁匠出身的刘宗敏已经壮烈牺牲。同年五月，李自成在满、汉地主武装联合进攻下， 顽强奋战，英勇不屈，壮烈牺牲于湖北通山县东南九十里的九官山，死时年仅三十九岁。
李自成在坚持抗清斗争中牺牲之后，大顺农民军仍然继续战斗。他的部下分为两支：一支由农民军将领郝摇旗、田见秀、刘体纯、刘芳亮、袁宗弟、蔺养成、王进才等率领， 由岳州南移，于公元1645年秋到达湘阴。当时长沙的明朝残余势力十分恐惧。明总督何腾蛟从维护明朝地主阶级政权的立场出发，在清军和农民军的两面进攻下，企图拉拢农民军，利用农民军的力量对付清军。这一支农民军在清军的追击下，虽然也受到重大的损失，但是革命队伍还有十多万人。
另一支大顺农民军由李过(李自成的侄儿，由李自成收为自己的儿子)、高一功(李自成妻高氏的弟弟)等率领， 有三十多万人。这是大顺农民军的主力。他们在南撤途中依然保持旺盛的战斗力，先是到达澧州(今湖南澧县)界上， 于公元1645年九月抵达常德。当时明朝官僚堵胤锡感到南明统治的危岌，只有暂时地利用农民军的力量，才有可能阻挡清军的进攻。堵胤锡要李过等人“悔祸改行，协心同力，以建立功业。"
这两支大顺农民军没有认识到：代表清王朝的满族贵族八旗武装势力和代表明王朝的汉族地主阶级残余武装力量，都是农民阶级的共同敌人。他们也分不清满族贵族统治集团和满族劳动人民的界限，因此错误地提出了“联明”的方针。大顺农民军分不清敌我，把昨天的敌人——代表汉族地主阶级镇压农民的明王朝，看作是今天的同盟者，要跟他们"联合”抗清。事实证明：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阶级矛盾，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能调和的。“联明”的后果，是农民军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保护垂死的明朝残余封建统治。由于“联明”，李过和高一功领导的大顺农民军，就被南明王朝改编为“忠贞营”。他们接受南明唐王朱聿键的“封号”，李过被改名为“李赤心”，高一功被改名为“高必正”，郝摇旗被改名为“郝永忠”。“赤心”、“必正”、 “永忠”这些名字，是对革命农民的最大侮辱。
南明残余政权为什么要把大顺农民军改编为“忠贞营”? 为什么要把农民军几个领导人的名字都改掉?原因很简单。 汉族地主阶级的残余政权，并不是想“联合”农民军，而是用封官许愿、欺骗笼络的手段，把反封建的革命武装，和平转化为替汉族地主阶级政权效劳的一支军事力量。南明残余政权在同满族贵族争夺统治权的斗争中，感到自己力量的软弱，不得不去利用农民军。他们要农民军“忠”于南明政权。 南明唐王政权的一名官吏钱邦芑，在奏疏中讲得十分清楚: “方今国家新造，兵势单弱，高(一功)、李(过)诸贼， 拥三十万众于楚中，若不以高爵招之，彼必不肯为我用，全楚非我有也。今出空爵于朝廷之上，一日而得三十万兵，免全楚生灵之涂炭，孰得孰失?……今当权宜假以封号。”这不是非常明确地指出，“以高爵招之”，是为了使农民军为南明王朝所“用”，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大顺农民军的“联明”方针，正适应南明地主阶级残余政权的需要。大顺农民军坚持抗清斗争的路线是正确的，但是“联明”的方针是错误的。这恰恰中了地主阶级大汉族主义思想的流毒。
“联明”的错误方针，给农民军的抗清斗争带来严重的恶果。在南明政权的牵制下，农民军既没有固定的防区，又缺乏粮源。他们遭到明朝官军的监督、控制、仇视和迫害， 失去了抗清斗争的主动性，蒙受巨大的损失。公元1646年，李过等部由湖南向北进攻，直达汉水，后来退守川东。公元1647年，郝摇旗等部在全州打了胜仗。第二年，在两湖举行大反攻，连下永州、宝庆、常德，一度挺进衡州，包围长沙。前军到达钟宜一带，收复了被清军占领的两湖失地。当时全国各地农民和各族人民，纷纷起来响应：陕、甘地区有以米喇印、丁国栋为首的回族人民的起义;在清军占领区内有河北、山西、山东各地农民的抗清斗争;东南沿海江浙、 福建、广东各地的农民、渔民，也相继举起抗清的旗帜。但是抗清的大好形势，遭到了南明政权的破坏。桂王政权内部互相倾轧，坚持敌视农民军的反动立场，对农民军领袖进行陷害。到了公元1649年，大顺军被南明桂王政权调离长沙， 移驻江西，使湖南又陷入清军之手。大顺农民军在腹背受敌、补给无着的困难情况下，李过、高一功不得不率领农民军转入广西休整;刘体纯和袁宗弟等部被迫转移到湘西;郝摇旗部被迫转移到湘、黔边境的靖州、黎平一带。到了公元1650年冬，广州和桂林又相继被清军占领，中南地区的抗清斗争遭到惨败，清军随即准备从湖南和陕西进攻西南。
大顺军在“联明”中连连遭到失败。斗争的实践使农民军的首领们逐渐地认识到，与明朝地主阶级残余的封建改权相结合，是没有出路的。公元1650年秋，刘体纯和袁宗弟所部农民军从湘西转入巫山山区，跟早在那里战斗的贺珍领导的抗清部队取得联系。高一功部和郝摇旗部在广西北部会师后，于公元1651年经湘、黔边境北上。高一功在征途中牺牲后，油李来亨继续领导大顺农民军抗清。以上大顺军各部会齐以后，于这一年冬间在巫山山区建立了自己独立的革命根据地，才摆脱了南明残余政权的牵制，改变了“联明”的错误方针。经过了两三年的休整，他们联合当地的劳苦农民，使革命队伍又扩大到数十万人。刘体纯在巴东，“招安生业，竞供租税，蔚然成一都会”(《湖北旧闻录》)。袁宗弟在大昌(今四川巫山县北)，贺珍在大宁(今四川巫溪县)，“招集流亡，开荒减租，革盐弊，民翕然归之”(光绪《大宁县志》)。以上是西线。郝摇旗以房县为中心，占有保康、竹山、竹谿。这是北线。李来亨在兴山、归州(今湖北秭归县) 一带，“屯耕山田，岁收麦粟草绵，供粮食衣履，亦私遣人市盐铁荆西，居民或与往来市贩”(《永历实录·李来亨传》)。这是东线。由于大顺农民军的根据地在夔州(今四川奉节)及以东地带，称为“夔东十三家”。这是当时大顺农民军继续抗清斗争的劲旅。
大顺农民军早在中南地区的时候，为了联合明朝，交出了自己的军队，被编为“忠贞营”，受到南明王朝的控制，丧失了农民革命的独立自主权，因而给农民革命造成严重的损失。当他们改变了“联明”的方针之后，坚持独立自主，把抗清斗争的主动权掌握在农民阶级自己手里，形势就大为不同。农民军转移到川、湖以后，革命力量迅速得到发展。夔东十三家之所以能在巫山山区建立抗清根据地，主要原因就是纠正了“联明”的错误方针。
以李来亨为领导的夔东十三家农民军，革命的声势一天天壮大，活跃在四川的夔州、湖北的宜昌、竹山之间，一边抗清，一边生产。公元1658年，李来享、郝摇旗带领农民军，先后发动了两次围攻重庆的战斗，四川震动。重庆战役中，李来亨的大顺军和西南李定国的大西军互相取得配合。当时清军正分三路大举进攻大西军的抗清根据地贵州和云南，重庆正是西路清军的后卫重镇。夔东十三家进攻重庆如果获胜，就能给这一路清军的侧背以沉重的打击，使李定国集中云、贵地区的大西军主力，迎击中路和东路的清军。但这一次战斗对夔东十三家来说是长途出击，后方隔绝，给养因难;加上谭诣、谭弘等地主阶级投降派的捣乱，使进攻重庆的战斗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而中途退军。
清军占领云南以后，满族贵族妄图“招抚”夔东十三家的首领，遭到李来亨等人的坚决拒绝。公元1663年冬，清王朝派陕西、湖广等省兵力进攻夔州，郝摇旗等部坚持斗争。 终由于敌我力量悬殊，众寡不敌，公元1664年郝摇旗被俘牺牲，刘体纯兵败自杀。李来亨坚守兴山一带，清军以二十万兵力包围农民军，李来亨全家自焚，壮烈牺牲，为农民革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大顺农民军从公元1644年退出北京后， 继续进行抗清斗争，一直坚持战斗了二十年。
*摘自《中国古代史(下)》197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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