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春节,中央召开扩大会议,省、市、县的党政军企的主要负责同志总共7000余人出席会议,总结1958年“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教训,史称“七千人大会”。
林彪在会上做了脱稿讲话。他指出了“大跃进”指标定的太高,主观性太强的问题,强调这是工作上的错误,而不是路线上的错误,并认为,造成这三年的困难,主要是由于: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没有照着毛主席的指示、毛主席的警告、毛主席的思想去做。如果听毛主席的话,体会毛主席的精神,那么,弯路会少走得多,今天的困难会要小得多。”
他还进一步说道:
“我们有些同志,不能够很好地体会毛主席的思想,把问题总是向‘左’边拉,向‘左’边偏,说是执行毛主席的指示,实际上是走了样······我个人几十年来体会到,毛主席最突出的优点是实际。他总比较人家实际一些,总是八九不离十的。他总是在实际的周围,围绕着实际,不脱离实际。”
林彪的讲话说出了很多代表的心声,也赢得了代表们的热烈鼓掌。但是会后,有人指出,林彪的讲话是“违心”的,是在阿谀奉承,是搞个人崇拜,是别有用心。
实事求是地讲,林彪作为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兼国防部长,地位很高、分量很重,他的讲话,在效果上确实是力挺了毛主席。一个多月后看到整理好的讲稿时,毛主席批示:
“这是一篇很好、很有分量的文章,看了很高兴。”
并指示:
“要发给党内干部学习。”
毛主席为什么会这么重视林彪的讲话呢?是因为,刘少奇同志在大会上的报告,主席并不满意,很多地方代表们对这个报告也有意见,这也就是为什么春节还要留着大家开“出气会”的原因。
少奇同志的报告,长篇大论、洋洋洒洒,总结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教训,不遮丑,不粉饰,敢于正视现实,这是很好的。但是在这么大范围的会议上,提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说法是不那么妥当的。
在重大挫折面前,人们自然要追问,既然是“人祸”,那么“人祸”的人是谁呢?让人感动的是,在大会上,毛主席很坦诚地做了自我批评,说:
“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
而少奇同志在会上只说中央犯错误,却没有说他自已该负什么责任,并对地方同志们做了严厉的批评。他的报告中,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有些部门、有些地方、有些单位、有些同志”,批评他们:
“搞分散主义······脱离实际、监守自盗、以邻为壑······对所报数字居然那么不负责任,随心所欲,信口开河,爱说多少就是多少。”
这些问题,地方上的确存在。有些地方“浮夸风”和“共产风”刮得还很厉害。但是,代表们疑惑的是,刘少奇在大跃进时,也有些“头脑发热”。比如:
1958年9月19日至28日,刘少奇到江苏视察,在常熟县和平人民公社参观中稻丰产试验田,他问党委书记:“亩产可以打多少?”回答说:“可以打一万斤。”少奇同志说:“一万斤,还能再多吗?你们这里条件好,再搞一搞深翻,还能多打些。”
1958年9月30日人民日报
今天,我们应该历史地、辩证地理解少奇同志的话,“一万斤”是个虚词,他更多地是给地方干部加油打气的意思,不能说是出于坏心。但是,不能否定的是,他的讲话明显是脱离实际,并助长了“左”的风气的。
经过调查研究,少奇同志对中国农村经济问题才有了较为客观的认识。他的思想剧变发生在1961年的5月,在自己家乡(湖南省宁乡县)开展了44天的农村调研之后,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家乡人民的艰难生活,他忍不住陪着人们掉眼泪,忍不住在调查时站起来向人们深深的掬躬,对乡亲们说:
“我一走40年,今天回来不是衣锦还乡,而是给乡亲们赔礼来了,我们的工作没有作好,让父老乡亲吃苦了。我一定想出办法,尽快地扭转这个困难局面,请父老乡亲给我两年时间,两年以后,如果大家仍然象今天一样饿肚子,你们就扒掉我的祖坟。”
少奇同志在家乡的讲话是情真意切的,但是却是后知后觉的。特别是在毛主席早在3年前就“纠左”了,他现在才发现问题所在,并提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论调,是不合时宜和冲动的。今天看来,少奇同志作为一个从风雨中走过来的共产党人,面对自己家乡父老的艰难生活,怎能不着急?怎会无动于衷?要算冲动,这是应该算是他对人民朴素感情的冲动吧。
而毛主席却是实事求是的。早在1958年,他在《关于社会主义商品生产问题》中酒严肃批评“共产风”:
“现在有一种偏向,好像共产主义越快越好。实现共产主义是要有步骤的。山东范县提出两年实现共产主义,要派人去调查一下。现在有些人总是想在三五年内搞成共产主义。”
1958年底,毛主席在武昌会议上严肃批评了“浮夸风”:
“现在横竖要放‘卫星’,争名誉,就造假。有一个公社,自己只有一百头猪,为了应付参观,借来了二百头大猪,参观后又送回去。有一百头就是一百头,没有就是没有,搞假干什么?要老老实实,不要作假。”
毛主席对当时的问题忧心忡忡!1959年4月,他一个月内四次以《党内通信》的名义把自己的意见下发,要求跨六级,一直下发到村民小队,希望他们能听到自己意见。可实际情况是,大部分地区并没有下发并贯彻落实。
以上就是七千人大会的深层次背景,了解了这一层,我们也就不会简单地用“阿谀奉承、别有用心”来概括林彪的讲话:
“不是毛主席犯错误,是我们这些人犯了错误,是我们没有按照毛主席说的去做。过去的工作搞得好的时候,正是毛泽东思想不受干扰的时候。凡是毛主席的思想不受尊重,受干扰时,就会出毛病。”
会上,林彪出面力挺毛主席,是那么的具体而有所指,而不是像其他领导同志那样抽象、笼统、面子上的赞扬毛主席。
要知道,林彪素来十分谨慎,他的风格是:
“不成熟的话宁可不说,宁可沉默”。
如果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是不会放炮的。而且,从他成长史来看,他凡事会自己认真思考,也不怎么隐藏自己的想法,经常固执己见。他的信条是:
“一个人必须尽可能少依赖别人。不管别人是多有经验,力量有多大。”
这其中就包括他和毛主席的交往,也不是盲从的。
在井冈山时期,他看不到前途、情绪低迷,就写信质疑毛泽东,“红旗到底能够打多久?”
1929年,红四军在“党指挥枪”的问题上发生严重分歧,毛泽东落选前委书记,林彪当晚给毛泽东写了这一封言辞激烈的支持他的信。毛泽东回信说:
“你的信给了我很大的感动,因为你的勇敢的前进,我的勇气也来了。”
1934年,当毛泽东被撤职,自嘲“自己是浸到糞坑里的木菩萨、连一个鬼也不上门”时,林彪却主动上门看望,还给毛泽东一笔钱,用于治病。
遵义会议后,毛主席重新执掌军权,指挥四渡赤水,部队十分劳累,在一线指挥战斗的林彪很不满,认为这是“瞎指挥”。他给彭德怀写信,公开要彭德怀代替毛泽东、指挥红军。毛泽东训斥林彪:
“你是个娃娃,你懂什么?”
还有,辽沈战役过程中,林彪多次拒绝毛主席“南下攻打锦州、锁住东北大门”的指示,把毛主席气得够呛。
再比如,抗美援朝决策讨论过程中,林彪态度鲜明地反对出兵,陈述了一大堆的理由,头头是道,固执己见。
后来,毛主席也从来没有因为林彪不同意出兵朝鲜、因病不能带兵入朝等事情给他脸色看,也没有给他“穿小鞋”,一如既往地善待和重用。
可见,在1962年初的“七千人大会”上,林彪出面力挺毛主席,不太可能是为了搞“阿谀奉承、个人崇拜”那一套。
至于特殊十年期间,吹过头了的话,毛主席也早有解释:“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
请大家记住,“不成熟的话宁可不说,宁可沉默”。但是,一旦打破了沉默,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时,我想起了周总理晚年对薄一波同志的话:
“一波呀,毛主席下决心要做的事,你可以表示反对,但不要轻易表示反对。在历史上,有几次,我曾认为主席的决策不对,表示反对,但过一段时间都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以后我就谨慎了,不轻易表示反对了。但后来又有一次,我确信主席错了,我坚决表示反对,但实践却又证明是主席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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