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六哥:
流落了七八年的我,今天还能和你们通信,总算是万幸了。诸兄的情况我间接又间接的知道一点,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呢!老母去世的消息,我也早已听得也不怎样哀伤,反可怜老人去世迟了几年,如果早几年免受许多苦难呵!
我始终是萍踪浪迹、行止不定的人,几年来为生活南北奔驰,今天不知明天在那里,这样的生活,小孩子终成大累,所以决心将两个孩子送托外家抚养去了。两孩都活泼可爱,直妹本不舍离开他们,但又没有办法。直妹连年孕产、乳、哺,也受累够了,十九岁曾小产了一男孩,二十岁又产一男孩,养到八个月又夭折了,现在又快要生产了。这次生产以后,我们也决定不养,准备送托人,不知六嫂添过孩子没有?如没有的话,是不是能接回去养?均望告知徐家三妹(经过龚表弟媳可以找到)。
再者我们希望诸兄及侄辈如有机会到武汉的话,可以不时去看望两个可怜的孩子,虽然外家对他们痛爱无以复加,可是童年就远离父母终究是不幸啊!外家人口也重,经济也不充裕,又以两孩相累,我们殊感不安,所以希望两兄能不时的帮助一点布匹给两孩做单夹衣服(就是自己家里织的洋布或胶布好了)。我们这种无情的请求望两兄能允许。
……
弟 澄上
二月二十二日
■说明
这是1933年2月陈潭秋写给三哥陈春林、六哥陈伟如的一封信。陈潭秋原名陈澄,写这封信时,他任江苏省委秘书长,当时江苏省委在上海大连湾租下一套房子,作为省委的办公地点,因此他和妻子徐全直工作与生活在上海。
这年4月,陈潭秋离开上海,前往中央苏区工作,徐全直因为临产留在了上海,按计划徐全直生产后,也将赶赴苏区与丈夫会合。陈潭秋夫妇因工作特殊,决心将孩子托给他人养育,陈潭秋首先询问了自家六哥是否可以收养孩子。
陈潭秋夫妇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革命的需要,不得不作出这样艰难的选择。更令人唏嘘的是,徐全直4月将孩子生下后,6月即遭到叛徒出卖,不幸被捕,次年2月在南京雨花台被杀害。
邓恩铭憎恶名与利
父亲大人:
不写信又三个月了,知双亲一定挂念,但儿又何尝不惦念双亲呢。儿一向很好,想双亲及祖母……均安康如常?
儿生性与人不同,最憎恶的是名与利,故有负双亲之期望,但所志既如此,亦无可如何。再婚姻事已早将不能回去完婚之意直达王家,儿主张既定,决不更改,故同意与否,儿概不问,各行其是可也。三爷与印寿回南,儿本当同行,奈职务缠身,无法摆脱,故只好硬着心肠不回去。印寿如到荔,问他就知道儿一切情形了。儿明天回青岛,仍就原事。
……
男 恩明谨禀
五月八日
■说明
这封信是1924年5月邓恩铭在回青岛途中写给父亲邓国琮的信。邓恩铭又名恩明,写这封信时他在青岛负责党的工作,积极策划工人运动。信中提到的印寿、三爷分别指的是邓恩铭的堂弟黄幼云、二叔黄泽沛,在黄泽沛的大力援助下,邓恩铭才得以去济南继续求学与工作。
从本信可知,黄氏父子当时要回邓恩铭的家乡贵州荔波。邓恩铭向父亲坦陈,自己本应一同回家看望双亲,但他必须以党的工作为重,只得将亲情与爱情放在一边。邓恩铭在信中向父亲表达了对名利的憎恶,希望父亲不要以常人的期望要求自己,能支持自己选择的革命道路。革命与家庭常常是不可得兼的,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不容易,这封信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坚守理想的共产党员。
何叔衡教子自强独立
新九:
许久未发家信了,我亦未接得有家信,只有嗣女转来数语,云你尚能负担事养你老母的责任,这是非常忻幸的。前阅报章,云湖南夏秋又遭旱灾,并非常普遍。到底情形怎样,颇难释念。我在外,身体甚好,所学所行,均能如愿,毋烦挂念。你老母近况如何?全家大小怎样?各亲戚家情形怎样?地方情形怎样?日用所需价格怎样?家中耕种、畜牧情形怎样?务请你详细列表写告。我甚不愿意你十分闭塞,对于亲戚邻近人家,也要时常去谈一下,讨论谋生处世的事。一切劳力费财的事,总要仔细想想,要于现时人生有益的才做。幸福绝不是天地鬼神赐给的,病痛绝不是时运限定的,都是人自己造成的。此理苟不明白,碌碌忙忙,一生没有出头之日。我平生对于过去的失败,绝不懊悔,未来的侥幸,绝不强求,只我现在要做的事,不敢稍微放松,所以免去许多烦恼,你能学得否?我知你大伯、三伯现在的齿发,怕不像从前了吗?你兄弟诸侄的能力,应比从前能独立了些吗?你如写信给我,应该要从有关系有意义的地方着笔,不要写些应酬话呢。我在外即写字也弄了几十元,但无法汇寄你老母及老伯用。又不知此信到日,或在你老母生日左右。苟葆倩来,可以商量答复也。大小全安!
衡笔
旧历六月二十八日
■说明
这是何叔衡1929年农历六月写给继子何新九的一封信,当时他在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何新九本是何叔衡弟何玉明之子,后按父亲遗嘱,过继给何叔衡为嗣。
何新九过继给何叔衡时已经24岁了,但何叔衡仍在信中向他讲述了许多人生道理。在这封信中,他向何新九讲了要自强独立、依靠自己获得幸福生活的道理。在1929年2月的一封信中,他要求何新九“绝对不要向人乞怜诉苦”,同年4月又说“须知现在被压迫的太多,都是可怜的人,所以乞怜也是空的。只有求自己才有门径”。
何叔衡此时虽远在国外,但对家乡的情况极为关注。何叔衡在这封信中要何新九将家中情形“详细列表写告”,在4月发出的信中也希望他将家中“猪有好重一只”“柴是烧干的,还是湿的”写信告诉他,并说“这就是你的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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