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文革末期出生的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从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大学、研究生,被一位又一位老师灌输着一种说法,“文化大革命”时期是人间地狱,全国人民水深火热的程度远远大于旧中国的战乱和灾难,甚至比日本侵略中国时期还要惨很多倍,就是所谓”浩劫“。这些说法挑动着我和我的同学们的单纯的神经,让我们从小就对“文化大革命”、对毛泽东充满了鄙视和怨恨。其中,“砸烂公检法”是我对文革最直观的认识,高中时期的历史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文革时期公检法被砸烂,全国陷入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可以随意的打砸抢,可以随意的盗窃、强奸、侮辱、诽谤、甚至杀人、防火,让我们稚嫩的心灵不寒而栗。历史老师的说法是符合逻辑的,因为公检法的主要职能是打击违法犯罪,维护社会安全,既然没有了公检法的监管和打击,犯罪爆炸,天下大乱,自然是必然发生的。大家用正常的思维审视一下,没有警察、检察官、法官的社会,难道不是这个样子吗?难道有意造成这种混乱局面的毛泽东不该成为历史的罪人吗?(虽然有一点令人费解:就是毛泽东作为国家最高领导人,应该把治安稳定作为首要追求,这是符合最高领导人的利益的,但他为什么不“求治”而反“求乱”呢?智商如此之低怎么缔造新中国呢?)
对砸烂公检法的颠覆性认识源于两年前的一次偶然的小事。一天和单位的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同事聊天,因为我是农村出生的,他是城市出生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他年轻时的城市生活。他讲了一件年轻时打群架的“壮举”,1974年他17岁,上高中,曾经和四五个同学一起,与另一高中的几个学生在市体育场发生语言冲突,后来走出体育场,在大街上继续相互攻击、谩骂,最后大打出手。由于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下手也没轻没重,好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的头破血流,最重的一位手指骨折,一只眼睛也受了重伤,几乎失明。他们被全部“请”进了派出所,最后的结果是全部拘留,两个主犯还被判了刑。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1974年是文革期间,公检法不是都砸烂了吗?何来派出所?何来拘留和判刑呀?当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位老同事怔住了。后来他反问我,是谁告诉你当时没有公检法了?我说,从小到大的老师都这么说。他很气愤地说道:简直是放屁!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公检法呢?没有公检法的国家还能存在吗?随后他告诉我:他亲身经历了文革十年,他自己的感觉是,从上小学、初中到高中一路走来,他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生活和学习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要说和现在的区别也有,就是“加入少先队、共青团”改成了“加入红小兵、红卫兵”,经常组织学习中央的大政方针和毛主席的著作、语录。其他没有什么了。老师和学生在教学和学习,父母在按时上班下班,节假日也去公园、郊外等地走走玩玩,就这样渐渐过来了,长大了。当我问到公检法被砸烂是怎么回事时,老同事告诉我,那是造反派批斗公检法中的个别人,特别是一些不受群众欢迎的或者有各种问题的领导者,说是“砸烂公检法”,其实就是一个响亮的口号,怎么能真的把公检法全部砸烂呢?其实公检法作为政法机关和暴力机器都在正常运转呢,大街上警察正常执勤,公检法机关里的警察、检察官、法官正常办案,可以说,社会秩序比现在好得多,他们打群架被拘留和判刑就是有力的证明。
听了这些,我陷入了沉默和反思。我感到内心有一种被愚弄后的悲哀和愤怒。上学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首先,老师们把“砸烂公检法”的口号和“取消公检法”的结果偷换了概念;其次,在偷换概念的基础上进一步编造谎言,向我们灌输虚假的历史知识。他们讲的符合逻辑,但违背事实。总之,让我们这些单纯的学生们认为,“文化大革命”时期是人间地狱,全国人民水深火热的程度远远大于旧中国的战乱和灾难,甚至比日本侵略中国时期还要惨很多倍。他们这样做是出于个人意图吗?不会。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所有老师都这么讲,个人意图不可能这么一致。那就是出于某种任务和要求了!那么,是谁布置的这样的任务和提出的这样的要求呢?我随后开始大量搜集材料、阅读书籍、访问老人、调查群众,独立思考那段尘封的历史。渐渐的,历史的真相浮出了水面。渐渐的,我对毛泽东的鄙视和怨恨消失了,仰慕、崇敬的心绪越来越厚重和坚实。渐渐的,我将鄙视和怨恨转移到了那些“布置这样的任务和提出这样的要求"的无耻小人的身上。
我希望:和我同样被愚弄和蒙蔽的一代又一代的人尽快醒来,已经醒来的人有责任去唤醒那些尚未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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