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有一位领导人入主中南海之时,看见毛丰泽园故居内存书的屋子大门常开着,就常进去看书,有一次还跟工作人员闲聊,问:“噢!你是毛主席晚年的图书服务员。那我问你,主席晚年是不是天天都看《金瓶梅》?”(《文史参考》杂志2011年第1期,作者:徐中远,原题:《我向胡耀邦汇报毛爱读什么书》)胡这一问是意味深长的,至少说明,他多少有点怀疑前领导人的趣味,只是还没有肯定。其实,毛对《金瓶梅》的兴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啦。1956年毛在听取万里的汇报时问万里是什么地方人。万里回答是山东人。毛接着又问:“你看过《水浒》和《金瓶梅》没有?”万里说没有看过。毛主席说:“《水浒》是反映当时政治情况的,《金瓶梅》是反映当时经济情况的,是《红楼梦》的老祖宗,不可不看。”1961年,毛在政治局常委和各大区第一书记会议上推荐领导干部看《金瓶梅》:“你们看过《全瓶梅》没有?我推荐你们都看一看,这本书写了明朝的真正的历史。暴露了封建统治,暴露了统治和被压迫的矛盾,也有一部分写得很仔细。《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没有《全瓶梅》就写不出《红楼梦》。《红楼梦》写的是很仔细很精细的历史。但是,《金瓶梅》的作者不尊重女性。”
毛如此看重《金瓶梅》,与该书对生活的反映方式和效果,及其同《红楼梦》的联系有关。用毛的话来说,就是“细致”。《金瓶梅》以前的中国长篇小说,或再现帝王将相的风云业绩,或褒扬草莽英雄的心秉忠义,或描写仙佛神魔的奇异行径,这些不寻常的故事和现实普通人的生活内容有明显距离。而《金瓶梅》则是我国第一部以家庭日常生活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完全是细腻的写实,诚如清人张竹坡在《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中所言:“似有一人亲曾执笔在清河县前,西门庆家里,大大小小,前前后后,碟儿碗儿,一一记之,似真有其事,不敢谓为操笔伸纸作出来。”这种对家庭生活的刻意描摹,确实是此前的中国小说从来没有的。唯其细致,才更真实地广泛地反映了历史生活。写的是宋代,实际是作者所处的明朝“当代史”,所以历史学家吴晗能够通过作品展示的具体事件和细节判断出它的成书年代。就其内容而言,小说以西门庆为主角,一方面安排和描写了他那个以金钱财富为轴心,以主从贵贱为秩序的家庭结构,使其成为社会图式的浓缩;另一方面,又通过西门庆的种种社会经济活动,把读者引向时代生活的大千世界。西门庆是坐贾兼行商,开解当铺,又放高利贷,也不放过贿赂官府兴贩盐引和充当官府买办觅钱取利的机会。小说对其致富的过程,资金、商业经营方式和经营商品的种类都作了详细的描述。晚明商品经济的急剧发展,进一步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以及伦理观念。《金瓶梅》通过对人物的衣食住行和两性关系的细腻刻画,极力铺陈了这一新的时代风尚,其特点是去朴尚华,穷奢极欲。总之,《金瓶梅》通过广镜头的传神描写,形象地揭示了晚明历史的本质风貌。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毛对《金瓶梅》作出了3点重要评价:(一)把它同《红楼梦》、《聊斋志异》并列,称为“写社会历史”、表现“明朝真正的历史”的小说。(二)把它同《水浒传》并列,称为“不可不看”的书。1956年他曾说过:《水浒传》是反映当时政治情况的,《金瓶梅》是反映当时经济情况的小说。(三)在写法(重细节真实)和结构(以小见大,以家庭衬社会)上,称它是写出“很细致很精细的历史”的《红楼梦》的“老祖宗”,“没有《金瓶梅》就写不出《红楼梦》”。这些评价,在50至60年代的文学史研究范围内,是很别具一格的。毛读《红楼梦》,也不是单纯当作文学来读,而是首先当作社会生活的反映,当作历史书来读的,是一种对社会历史生活的解剖考察。
由于《金瓶梅》描写了西门庆同妻妾间的大量性生活,其中把妇女写成男人发泄性欲的玩物,故毛认为它“不尊重女性”。1962年8月11日,毛在中央工作会议中心小组会议上的讲话中说:“有些小说如《官场现形记》等,是光写黑暗的,鲁迅称之为谴责小说。只揭露黑暗,人们不喜欢看。不如《红楼梦》、《西游记》使人爱看。《金瓶梅》没有传开,不只是因为它的淫秽,主要是它只暴露,只写黑暗,虽然写得不错,但人们不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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