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电视剧《东北抗日联军》剧照。 |
赵一曼回来了!
半个多世纪之前,我们童年时代即已熟知的东北抗联女英雄赵一曼,驾白马着红衣,朝我们飞驰而来。她瘦弱的身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明澈的双眼却含着欣然而倔强的笑意。
杨靖宇、赵尚志、李兆麟、周保中……所有的抗联英雄们都回来了。他们从深山密林里回来看望我们。个个英姿勃发,长枪短枪枪不离身,破旧的棉袍皮袄、霜雪湿重的皮帽棉靴绑腿……在冰天雪地上散发出炽烈火热的情怀。
今天,当功利至上的心态不断冲击社会道德标准,许多人不相信英雄甚至质疑英雄的价值时,如何讲述抗日英雄的故事,赢得普通观众的认可,确实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难题。
令人欣喜的是,由李文岐担任导演的46集电视连续剧《东北抗日联军》,最终完成了一幅气势恢弘的全景式东北抗日图。从哈尔滨城市到游击队老营、从苏联远东军部到中国村屯,它逼真地还原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伪满洲国。全剧众多性格鲜明的抗联将士、栩栩如生的志士仁人,构成了东北抗日英雄的人物长廊,描画出一部悲壮的反法西斯战争长卷。
作为一名女性观众,我对剧中的女英雄赵一曼的人物塑造怀有更为深切的关注。“这一个”非虚构的赵一曼,这个已被历史教科书固化的赵一曼,将以怎样的影视形象呈现在我们面前?
其实,赵一曼始终屹立在那里。她的事迹早已进入史册。编导没有简单化处理,而是以艺术的形式复活了赵一曼。
电视剧《东北抗日联军》中的“这一个”赵一曼,端庄秀美聪慧、散发出温婉柔韧的女性气息。她在土炕上整整一天紧紧抱着女土匪兰白线病中的儿子,为他轻唱童谣“推磨推磨推豆腐”,对兰白线深情提到自己远在四川、一别几年的幼儿。抗日的烽火硝烟中,赵一曼只能以这种“移情”的方式来释放自己深藏的母爱。这是两个精神世界相异的女人的对话,兰白线终于认识到,她们所面对的日本侵略者才是中国人共同的敌人。
在这个平易家常、可亲可信的赵一曼身后,站着另一个“战斗”的“不屈”的赵一曼。赵一曼为了掩护部队突围而受伤被捕,被日军转移到哈尔滨监狱关押,在狱中受尽酷刑摧残。剧中真实地还原了赵一曼多次受刑的场面,酷烈残暴令我不忍直视,心里一次次被尖锐的疼痛划伤。一个能够抵御肉体摧残折磨的女人,内心定有超拔于肉身之上的天下大爱。
横木在审讯期间,多次企图以母爱与女性的弱点为突破口,让她说出赵尚志和抗联队伍的去向。这是剧中充分展现赵一曼内心世界与女性情怀的重场戏。她与横木的“对话”并非声嘶力竭、剑拔弩张,却是字字句句情理相兼、柔中带刚。赵一曼拒绝了在侵略者奴役下的“生”,选择了为自由和解放去死——正如她在临刑前给儿子宁儿的遗书中所写:“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为人妻母竟有如此决绝的“狠心”,因为她已不再是宁儿一个人的母亲,而是所有中国人的母亲:她要以一己之身来护佑天下的孩子,以自己的牺牲来换取中国人的尊严。她超越了传统女性的性别局限,升华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活在21世纪的人们已无缘得见赵一曼的真身。我们在屏幕上见到的,是由刘威葳饰演的赵一曼。刘威葳再现了赵一曼当年的风采:她有一双宁静而略带笑意的眼睛,面容自信、神色淡定,以生活化、人性化的举止神态语气呈现赵一曼的内在气质、承载赵一曼高尚的灵魂。面对剧中那些感人至深的场景与对话,我心颤栗、震动,钦佩、景仰,有一些瞬间,我甚至确信刘威葳就是赵一曼。刘威葳塑造的这个温和、内敛、沉稳、刚烈的赵一曼,符合我们对于赵一曼生前的想象。女英雄赵一曼,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半个多世纪后,素颜洁面、重新归来了。
赵一曼的生命停留在31岁。骑马挎枪归来的赵一曼,依然年轻美丽。我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缅怀赵一曼,因为赵一曼不仅是女性英雄,更是超越性别的人类精神象征。何为人类精神?反抗——反抗侵略、反抗暴力、反抗一切强权下的奴役!唯有顽强抗争、抗拒诱惑、抵抗犬儒——将生命托付于灵魂的自由与解放,才会造就新一代的中华血性男儿、新一代刚柔相济的现代女性。
70多年过去了,在赵一曼为此献身的土地上,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汉奸伪军、那些卖身求荣的叛徒、那些跪于强权下的顺民,还有如今那些甘当物质奴隶与精神奴仆的人、那些沉湎于享受的贪腐的人,在赵一曼面前,是否会有一丝羞愧?一瞬反省?
所以,赵一曼——不仅是历史,更是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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