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章 唱支山歌给党听
下午四点,在464高地突击营指挥所里,岳秀山接过通讯参谋递上的一封战况通报,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因为电报只有一句话:珙同已拿下,毙敌十九人。岳秀山并不显出高兴,对钟卫国冷冷说道:“打的动静不小,战果不佳。”
钟卫国笑道:“我原以为他们要打一场‘珙同格勒’保卫战呢。才毙敌十九名?说明珙同基本是一座空城。师指给我们的任务是阻敌北援,截敌南逃。结果是南边之敌见死不救,北边之敌一夜蒸发。我们还没发虎威呢。”
岳秀山轻轻一笑,“是猴子钻山,这是他们的长处。这个武范中被你一封龙吟虎啸的书信吓跑了,你也是‘纤笔一支谁与是,毛瑟三千精兵’啊,坐地吓退四百兵。”钟卫国笑了说:“虎妈讽刺我。我跟他说,放马过来,来,来,来,决一雌雄,谁知这小子做了缩头乌龟。”
岳秀山看看钟卫国问,“保存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钟卫国说:“消灭敌人。”岳秀山说:“对,‘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条原则对敌对我都如此。反过来说只有有效地消灭敌人,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这小子不愧是咱们教出的学生,学精了。这场战斗没能够将这个补充后的独立营聚歼在珙同镇,我们的战术目的并没达到。敌人不会蒸发,也许是我们白天唱戏,夜晚人家出来鬼唱歌。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我们将面临更加凶险的非正规作战。”
钟卫国点点头说:“是!根据这三天的战报看,在一线作战的其他部队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里的山高林密,适合游击作战,敌人化整为零了。我们的伤亡主要来自敌人的伏击和偷袭。”岳秀山说:“这就看你如何应对了,要学习侦察兵的长处。”
通讯参谋递给钟卫国一封电报,上写着“支援保障大队明晨出发,你们要做好转运伤员俘虏的准备。”岳秀山看后高兴的说:“这下好了,把伤员俘虏转移出去,我们就卸掉了两个包袱,就能腾出手来更加灵活有力的应对敌人的袭扰。”
岳秀山回到村庄,侦察连正准备开会,在墙体上展开悬挂了一面鲜艳的中国共产党党旗,两个排的战士们抱枪席地而坐,包括一些轻伤员也参加了。指导员见政委回来了,报告说:“虎妈,我们正准备召开火线入党宣誓仪式。”岳秀山说:“这个形式好!当年我就是火线入党的。这次准备发展几个?”
郭自乐说:“本来是五个,二班的副班长崔顺城同志牺牲了。当然我们会报请党委追认他为党员的。”岳秀山想想问:“他的遗体还在吗?”“在。”“那好,抬上来,这个荣誉仍然属于他。找个积极要求向党组织靠拢的同志代表他宣誓,宣誓完后将党旗覆盖在他身上,光荣属于他。”郭自乐说:“明白。”
准备就绪,会议开始,指导员走到前面宣布:“全体起立,唱国歌!”在雄壮嘹亮的国歌声中,身处异国战场的战士们感到特别亲切又特别激动。同样是战争,同样是“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时空转换感受不同。当年抗战是在国内御敌,敌强我弱,用血肉之躯捍卫国家主权,可谓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而今御敌于国门之外,用我们的钢铁洪流碾压一切敢于进犯我们的强虏。我们已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移动的钢铁长城。
唱罢国歌,指导员宣布:“请侦察连党支部书记张俊峰同志讲话。”张俊峰走上前,压压手,“大家坐下。同志们,经过这三天的战斗,咱们侦察连配合突击营,胜利地完成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咱们虽然是配角,说个吹牛逼的话,咱们的风头不亚于主角。我们连出动了两个排,连连部算一起七十八人。我们毙敌多少?九十四人。我说的只是毙敌,不包括俘虏和伤敌人数,因为伤敌和俘敌数字和突击营的交叉在一起不好算,咱就不算了。
“同志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面前,我们的党员同志发扬了模范带头作用,一排长三排长是老党员,他俩是处处争先。邹继先同志轻伤不下火线,‘要做那泰山顶上一青松’。葛大壮同志开朗乐观,在紧张的战场还能赋诗一首,‘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新党员也不示弱,去年年底刚入党的一班长黄永胜同志,带领尖刀班一路杀来,所向披靡,毙敌九十四人尖刀班就占了三分之二。而尖刀班却是零伤亡。
“当然别的班也有伤亡,到目前为止,有四位同志光荣了,其中两位是党员。还有一位,即将被追认为党员。党员在生死面前就要经受得起考验,党员在战场上就要冲锋在前,这是我党的光荣传统,传统不能丢。去年年底发展新党员时,经过支部讨论,本来是准备一次发展八个,指导员说,先发展四个,留四个战场上考验,经受得住战火考验就火线入党,经受不住考验,自然淘汰。
“昨天晚上我们几个支委开了个碰头会,一致认为,他们四个经受住了战火考验,可以接纳为中共党员。其中二班副班长崔顺城同志已经牺牲。指导员提议将一班战士涂建业同志,九班战士何锋同志,接纳为党员,经过支部讨论认为该两位同志已达到了党员标准。所以今天我们召开一次火线入党宣誓大会。下面请这五位同志站到党旗面前进行入党宣誓。
“一班战士涂建业同志,三班副班长张志刚同志,七班副班长蔡国民同志,八班班长戚建树同志,九班战士何锋同志。”五位同志依次走到党旗面前,张俊峰对头上缠着绷带的八班长说,“你们八班长翟荣同志牺牲了,你能接替他指挥表现的不错,现在又火线入党了,希望你继续带好八班。”最后张俊峰宣布,“请二班战士将牺牲的二班长遗体抬到前面来。”
二班长和一位战士将副班长崔顺城的遗体抬到党旗面前放下,张俊峰对战士说:“刘五一,你和崔顺城是老乡一起入伍的,战前你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说明你有入党的志愿,但是递交了申请,到入党还需一定的时间考验。希望你不仅仅是接替了崔顺城同志副班长的职位,也要接受他的灵魂,所以由你代替崔顺城进行入党宣誓,体验一下入党的感受。下面由指导员郭自乐同志来领誓。”
郭自乐喊令,“全体起立,立正!向烈士致敬!”战士们行了庄严的军礼。郭自乐喊令,“礼毕!请新入党的同志,面对党旗,举起右拳,跟我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
宣誓完毕,郭自乐高喊:“向党旗敬礼!”敬完礼后,郭自乐高喊:“向后转!全体唱《国际歌》。”唱完《国际歌》,宣誓仪式结束。郭自乐取下党旗,将党旗覆盖在烈士的遗体上,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对战士们的感触很大。战士们用注目礼目送二班的四位战士将崔顺城烈士遗体送回野战医院。张俊峰看看表,四点五十,对战士们说:“离吃饭还早,各党小组开一下民主生活会。党外同志自愿参加。”
岳秀山和尖刀班的战士们在一起,岳秀山问黄永胜,“你们尖刀班有党小组没?只要有三个党员就可以成立党小组。”黄永胜说,“我们班是单独的党小组,包括副排长周世贵也在我们班过组织生活,他是小组长。现在加上新入党的涂建业同志是四个。”岳秀山说:“今天算我一个,我也跟你们一起过组织生活。”指导员走了过来说:“我也参加你们这个组讨论。”
岳秀山似乎是要专门挑起一个问题引发大家对话题的议论,对郭自乐说:“小郭,我觉得你们今天发展党员是撒胡椒面,每个班都发展的有,要注重质量啊。”郭自乐回答:“虎妈,听我解释,我们侦察连比较特殊,我们连常常是以班组为单位分散去执行任务。支部要建立在连上,每个班都应该有个党小组,这样哪怕是派出一个小组,这个小组里便有一名共产党员作中坚。”
岳秀山说:“嚯,你们党建工作搞得还蛮细么!”郭自乐说:“其实我们发展党员很注重质量,绝不是为了发展而发展。就拿涂建业同志来说,他是前年入伍的兵,下连不久就交了申请,说明他愿意向组织靠拢。支部也讨论过三次,也请党外的战士对他做过民主评议,大家主要是觉得这个同志不够硬朗。其实这是对军人的一种刻板的认识产生的偏见,觉得军人就应该像李逵一样,敢于赤膊上阵,抡起板斧排头儿砍去。好像那才是好汉。”
大伙嗤嗤的笑了起来。郭自乐继续说:“小涂生长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会弹钢琴唻。刚下部队时见了流血的场面就尖叫,大家觉得他有点娘娘气。当夏排长牺牲后,面对夏排长血肉模糊的头颅他躲在一边不敢看。就在第二天,他给了我一封请战书,没有豪言壮语,却很有感染力。”
郭自乐从挎包的公文夹里翻出涂建业写的请战书,“还是艺术品唻,所以我就保留下来了。给你们几个新兵蛋子看看,长长眼,考考你们的智商。”说着把请战书递给李剑,“大个子,你总是小瞧小兔子,我看你读的懂吧?”
李剑接了一看,不屑的笑道:“不就是画了个小兔子,写了个战字嘛。”递给了曾劲松,曾劲松看了涨红了脸,怯怯的说:“这不是战字吧?”又递给了刘虻,刘虻看了笑道:“确实不是一个战字,而是一句话。这是个繁体戦字,这个字是用血迹写在信笺底部,其意是小兔子血战到底。”
郭自乐说:“看看,还是我们小秀才绝顶聪明,解读的完全对头。小涂同志跟我谈心说,‘指导员,我热爱生命,尊重生命,我是不忍心看到战友流血牺牲,但是我并不贪生怕死。有和敌人血战到底的勇气’。”
郭自乐接着说:“我们现在一些人提倡‘狼性文化’,我以为不妥。要说狼性,日本鬼子有没有?德国鬼子有没有?十足的狼性。但是他们祸害了大半个地球。而我们是人民军队,我们提倡为了人民的利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们是一支文明军队,是有着大爱无疆的情怀,‘狼性’并不代表勇敢,善良也不是怯懦。你们说,周文雍陈铁军在刑场上举行婚礼,是不是用大爱诠释了勇敢?”
周世贵说:“这个观点我认同。我是涂建业同志的入党介绍人,这个同志比较腼腆,给人的印象柔弱,同志们开玩笑叫他小兔子。但是他走上战场以来,表现还是蛮不错的。第一次战斗是给李剑当机枪副手,表现还是蛮勇敢的。和我一起执行过两次任务,一次是狙杀敌狙击手,一次是深入敌巢化装侦查,他都毫不畏惧,还活捉了一名敌人唻。”
刘虻开起玩笑,“小兔子,我们以后不叫你小兔子了,叫小於菟。”涂建业也许没听懂或许故意说:“我有那么黑吗?还小乌兔。”岳秀山被逗笑了说:“哎,人家小秀才没说你是黑兔子,说你是小老虎。鲁迅先生有首诗你肯定知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林中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
涂建业嘿嘿笑了说:“虎妈,那个字不是念‘于’么?当年我们老师就念‘于’菟。”岳秀山笑了说:“那是你们老师不学无术。不过我原先也读‘于’,后来在老婆指导下才知道念於菟。我说小於菟们,小兔子已经入党了,你们也要努力啊。党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李剑羞怯的说:“嘿嘿,我还没过十七呢。”刘虻说:“我过十八了,但当兵才三个月,还没写申请呢。指导员,现在写来得及吗?”郭自乐哈哈笑了说:“你小秀才写个申请还不是一挥而就。党的大门虽是敞开的,但也有把门的,不是说你写了申请就能进来,还得考验。知道吗?”
刘虻说:“这我晓得,我愿意接受党的考验。今天看了他们火线入党宣誓,我好受感动,想唱两句表个心情。”刘虻清了清喉咙唱道:“‘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恩情照我心’。”由于刘虻唱这首歌时现场感很强,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一起跟唱,一下子把气氛带起来了。
岳秀山对刘虻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听了刘虻的即兴演唱,越发觉得这个小伙子是可造之材。高兴的说:“好!小秀才,唱得不错。这是雷锋同志的一首诗。你可是大诗人哦,那篇《双刃剑》写得不错,都上了军报。还有大作没?给大家朗诵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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