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章 来无影去无踪,如闪电似清风
步话机响了。钟卫国把耳机贴在耳上,手持送话器说:“我是三洞幺,请讲。……好!”放下耳机和送话器说:“虎妈,医疗分队到了。”岳秀山说:“赶紧让他们过来,立即对伤员进行救治。这个事暂由教导员负责安排,各指挥员回到自己的阵地岗位。你留下来,我有事找你商量。”钟卫国命令:“会议结束。教导员你协助安排一下医疗队建立野战医院。各指挥员回自己的阵地值守。”
大家散去后,岳秀山和钟卫国来到一个僻静处就地坐下,岳秀山说:“小钟,我不点名的批评了你,希望你想得通。打仗从来都是打政治。单纯的军事观点是要不得的。”钟卫国说:“我明白,‘战争是政治的继续’,这是克劳维茨战争论的观点。”
岳秀山说:“不仅是克劳维茨说过,马克思列宁毛主席都阐述过这一观点。就连蒋介石也知道打仗是‘七分政治,三分军事’。对付各路军阀,他的政治相对那些旧军阀是先进的,所以他能把军阀一个个收拾了。但是在我们面前,我们代表了先进的政治文明,他就只能打败仗了。政治不正确,必然导致政治军事双失利。”
钟卫国说:“虎妈说得对,我受益匪浅。要我做什么文章?吹个小牛逼,本人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岳秀山说:“先别吹,不是让你作三都赋,以你的名义给你的这位学长写封信。敲打敲打这位武少校。他以武犯中,你忠心卫国,正邪分明,胜负已定,规劝他遵守国际交战规则,不要再玩袭击野战医院的把戏。”
“他会听吗?”钟卫国问。岳秀山轻轻一笑,“听不听是他的事,咱们要抢占道德制高点。昨日夜战,他炮击伤员营地,原本是想声东击西抢回被俘人员。没想到误炸了俘虏营,把自己的老婆炸死了。我是这样想的,释放两名轻伤俘虏把他老婆的遗体送回去,以你的名义给他写封信说明情况,给他造成心理压力。”
钟卫国说:“我明白了,打心理战。”“不止是心理战,我让张俊峰派两个优秀侦察员跟踪进入珙同镇,摸摸那里的情况,为下一步合围珙同镇做准备。”“虎妈,你读错了音,地图上标的是洪同镇。”
岳秀山轻轻一笑,略带讽刺说:“洪洞在山西,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是我们的参谋笔误,把斜玉旁写成了三点水。我还纳闷,这里是不是也有棵大槐树?侦察排长周世贵和老乡聊天,才搞清楚叫珙同,这里产玉不产大槐树。他娘的,没文化多误事。好了小钟,你去准备信件,我去找张俊峰谈话。”
岳秀山找了张俊峰和周世贵三人一起推敲侦察方案。张俊峰说:“这样的化妆侦察自然非周副排长莫属,你准备选谁做搭档?”周世贵不假思索的说,“小兔子。”张俊峰犹豫了一下,“他行吗?”
周世贵说:“从个人战斗素质上说,曾劲松最强,但他是中原人,言谈举止很容易露出破绽。小兔子的优势是相貌上与这里的老乡没有差别,语言上过得了关。连长放心,我保证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给你带回来。”
张俊峰思索片刻说:“谈谈具体方案。”周世贵说:“我们化妆成当地老乡,不携带任何武器,化完妆我和小兔子先行一步,在四号公路上等他们过来,他们有伤在身,抬一具遗体比较吃力,会主动请求我们帮忙,这样我们就很容易通过关卡。”
岳秀山叮嘱说:“这是一般性的侦查,主要是摸清珙同镇的街道,建筑布局,敌军司令部位置,以及外围布防情况。这些都要靠记忆力来完成。”周世贵说:“记忆力好正是小兔子的特长。”
张俊峰凝眉思衬片刻说:“好!我再派曾劲松和刘虻携带武器装扮成民军在珙同镇外围接应你们。中午过后让一排长带两个班,在四号公路接口处机动,一旦有事他们会全力驰援。周世贵,你去找曾劲松他们三个做准备,把肚皮打点好再上路。我去俘虏营物色两个俘虏把阮少尉的遗体抬上送还武少校。这场戏如何唱就看你周世贵的了。”
周世贵在村里找了两套衣服和小兔子换上,从老乡锅里拿了两个蒸番薯给了小兔子一个,“带上,关键时候可以当道具。”刘虻和曾劲松则换上敌军制服扯掉了领章,因为民军也是乱穿衣的。两人携带了突击步枪和手枪及手榴弹。
李剑看到他们要去执行特战任务,心里不免痒痒的,对周世贵说:“老班长,我呢?我们三人一个小组的。”周世贵说:“我知道,你们三个九头鸟。”“就是。”李剑眉飞色舞的说:“我们三个九头鸟,那是二十七颗脑袋,相当于一个排了。少了我就少一个班。老班长,带我去吧。”
排长邹继先笑道:“问题是你这颗脑袋太扎眼了,往哪里一站都是鹤立鸡群。”周世贵跟着笑道:“大个子,你有本事找套衣服换上,我就带你一起执行任务。”李剑挠着板寸头说:“格霸蛮,个子大也成了当侦察兵的缺陷?”邹继先开玩笑说:“不能这样说,吸引敌人的火力就靠你了。”
四人抓紧时间吃了东西出发了。出村后走上了四号公路,战争期间公路上很少有行人,有辆苏制69嘎斯开了过去。周世贵向曾劲松刘虻交代,“你俩继续前行,离珙同镇一公里处,找片山林隐蔽起来。”说着褪下手表递给曾劲松,“等到下午五点左右我们返回。如果天黑以后没有返回,我们有可能留在镇上过夜。也有可能遭遇不测,这个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你们不必再等,回去报告。”
曾劲松和刘虻继续前行,周世贵喊住他俩,“走路不要太正规,一看就是解放军,放懒散些,吊一点。”随后和小兔子放慢脚步走走停停,不时地回头看看。不一会村里路上走来两个肩担担架的人,他们一个左臂负伤一个右臂负伤,担架是绑了布带斜挎于肩上,各自用无伤的手稳定住担架的摆幅。他俩见前边有两个乡民,高喊:“站住!”
周世贵停了下来等他们走近,周世贵主动搭腔:“原来是自己同志,听说昨天你们和中国军队打了一天一夜,有老乡说我们打败了,也有人说我们赢了。怎么,你们负了伤还抬担架?”
其中一个领章显示是中士军衔的,可能是个班长的说:“我们打输了,我俩受伤被俘,担架上的是我们营长的老婆,昨晚被自己人的炮弹炸死了,中国军队释放了我俩,让我们把她的遗体送回去。正好,你俩帮我们抬担架。”
周世贵和小兔子接过了担架,敌班长问:“你俩哪个村的?”“斑头。”周世贵回答的很干脆,作为一个优秀的侦察员,走到哪他都会把地理环境民情风俗了解透了,“我姓陈。”
敌班长说,“那个村姓陈的多。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服役呀?”周世贵说:“我当过五年兵,受伤后退役,现在是预备役上士。”敌班长说,“我估计马上就要复招你们这些预备役人员归队,昨天我们遭受了重大损失。”
走到镇街口时看到了公路两侧垒起了工事,一边架着一挺重机枪,另一边架着一挺14.5的高射机枪,路中间放了拒马,看这阵势至少是一个加强班的兵力在这里值守。
“站住!”两个执勤士兵用突击步枪指住了他们。岗棚里走出一个少尉,过来一看,“是你,你们不是被俘了么?”班长回答:“是,我们受伤被俘。昨天晚上有人炮击俘虏营,少校夫人不幸被炸身亡。中国军方释放了我俩,要我们把她的遗体送回来。”
少尉蹲下身揭开被单看了看,的确是阮少尉的遗体。站了起来向遗体敬了个礼。打量着周世贵和小兔子问:“他俩是什么人?”“我在路上雇佣的老乡,自己人,斑头村的。”周世贵很淡定的掏出了蒸番薯咬了一口,轻松地看着敌少尉,小兔子也掏出番薯吃了起来。就这一个无言的动作,少尉完全相信了这是本国乡民。抬了抬手,两个士兵扳开了拒马。
周世贵和小兔子抬着遗体走着,扫视着两边的建筑物。这是一个仅有两百多户居民的山区小镇,原先只有一条街道,后来修四号公路,形成了前后两条街道,他们走的是新街。不一会看到一座三层的白色小楼,门口堆有沙袋,有两个士兵持枪站岗。敌班长说:“营部到了,谢谢了,你们回去吧。”
周世贵和小兔子把担架移交给他俩,然后向遗体敬了个军礼。这个举动一方面是周世贵处于对战死的军人表现出的尊重,另一方面使敌人彻底相信这绝对是自己人。随后周世贵抬头扫视着大楼,见楼顶上架有一挺高射机枪,从外观上判断那是一挺14.5的高机。
在大楼门口抬着遗体的敌班长向哨兵说明情况,哨兵摇了个电话汇报,不一会,楼内走出一个军官,查验了遗体,让他俩抬进了大楼。周世贵向小兔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向前走去。
离远了,小兔子低声说:“晓得他们不搜身我们该带一支手枪。”周世贵说:“咱俩啃红薯的动作就打消了他们的疑问,你带两块压缩饼干看看,立马就暴露身份。”周世贵摸出一叠钞票说:“你看,我还有他们的钱,这也是无言的道具。渴了吧,买瓶汽水你喝。”小兔子说:“商店就不开门。”
周世贵说:“这说明戒严了。好进不一定好出。咱们是借用阮少尉的尸体混进来的,出去就不会被放行。”小兔子说:“这么大的镇子总会有四通八达的小路可以摸出去。”周世贵说:“想得美,人家会用地雷封锁道路。你注意没,离镇口五百米处布置了反坦克雷。咱们前后街转转,注意观察建筑物上是否布置了火力点。打巷战,对于进攻一方就意味着用生命去填。”
他们转到了老街,这条街上都是一些老式的土木结构的低矮建筑物,街道也不宽。但是每座建筑物内只要隐藏一两个射手,对于进攻一方来说,都会造成巨大的伤亡。有家小商店开着门,周世贵进去买了两瓶汽水,周世贵注意到柜台后面靠着一支半自动步枪。
周世贵和年轻的女子攀谈起来,“要打仗了,做好准备了?”女子说:“接到了命令,敌军一旦进攻小镇,以户为堡垒,人自为战,让他们有来无回。”周世贵笑笑,“对,人民战争就这么打。但是他们的炮火很厉害,这条老街经不住一轮炮击就全毁了。”女子说:“那也不怕,我们撤到山上去,继续跟他们打游击战。”
沿着老街走到街口,看到街口同样堆了沙袋,架了机枪,有三个士兵在值守。周世贵对小兔子说:“人家说要咱们有来无回,咱们还得想办法出去。空手夺枪你行吗?”小兔子轻松的说“咱侦察兵练的就是这个,一对一没问题。”周世贵更加洒脱,笑道:“那好,你承包一个,剩下的两个我包圆了。”
小兔子突然想起来了说:“老班长,你记得吗,在新街邮局门口停着一辆两轮摩托,那是给咱们预备的。”周世贵笑了,“对!是幸福250,咱们的国货。咱们能借尸进来,也能借车出去,这叫‘来无影,去无踪’——”小兔子诙谐的接道:“‘如闪电,似清风’。”周世贵笑道:“关云长单刀赴会,骑着赤兔马还带着偃月刀,就牛逼哄哄的吹上了天,咱们赤手空拳闯敌营,是不是比他更牛逼?”两人相视一笑。
指挥部大楼里武少校接见了被释放的俘虏兵,他掀开被单看了看,确认是自己的妻子,铁青的脸抖动着,好半天才命令手下:“先把阮少尉的遗体抬放到僻静的房间,此事不要伸张,他们这是跟我们打心理战,目的是瓦解我军的军心斗志。这个仇一定要报!”两个士兵把遗体抬走了。
武范中问被释俘虏,“阮少尉是怎么死的?”“今日凌晨俘虏营突然遭到炮击被炸身亡。”说着拿出一封信递给武范中,“报告营长,这是他们的长官写给你的信。”武范中接过了信,先没看,问道:“他们为什么单单释放你俩?是不是你俩叛变了?”班长说:“我俩是受伤被俘的,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放了无所谓。营长,我们伤愈后还可跟他们再战。”
武范中点点头,“好!有斗志。你俩胳膊受了伤,把阮少尉抬回来不容易,下去休息吧,早点养好伤。”班长说:“我们在路上碰到两个老乡,是请他们帮忙抬了回来。”“老乡?你能确定是自己人?”“我盘问过,斑头村的,姓陈。的确是自己人,他们临走还对阮少尉行了个庄严的军礼。”
武范中警惕的说:“他们有一支侦察部队在活动,一定要严防。”副营长说:“即使是对方的侦查人员,他们来了也出不去了,全镇戒严了。营长,再下一道命令,发现可疑人员,立即逮捕,要活的。”
武范中点点头,“好,你去下令吧。让我安静一会。”副营长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题外话:本章标题为电影《侦察兵》插曲中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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