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 黑夜里想你照路程
黄永胜带着三只九头鸟悄然接近俘虏营,夜间行动能见度差,远距离上很难辨识敌我。炮击之后的俘虏营显得很平静,并没发生近距离交火。接近守卫阵地时,黄永胜怕引起误伤,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石头又随着山坡往下滚动,哗啦啦发出一串躁动声。
“么子人哦?口令!”阵地上发问,但是看不见人影。黄永胜大声回答:“兔子!我是老表。回令!”对方回答:“野狼!”黄永胜带着三人放心走上阵地,执勤的是猛虎连一排的二班长和一名战士。黄永胜一听对方口音,便知是前年和他一起入伍的同乡老表。
黄永胜走上去说:“不错,老表,你这是对口令问答的巧妙应用。敌人中虽然有不少人会说中国话,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说咱们的地方话。怎么样?刚才打炮发生了么子情况?虎妈不放心,派我们过来查看。”
这时猛虎连指导员田汉祥带着一个通信员和执勤排长走了过来,田汉祥说:“我和一排长刚刚查看过,敌军共打了三发炮弹,两枚爆炸,一枚哑弹。苍天有眼啊,这枚哑弹落在了我们守卫阵地上,没炸。一枚在沟底爆炸,一枚落在了俘虏群里,炸死一个,伤了五个。死者是女少尉,据俘虏说,是他们营长的老婆。”
黄永胜说:“五六幺怕敌军偷袭俘虏营,派我们来支援。”田汉祥说:“对了,白天这里是伤员营地,俘虏营地跟这里隔着那道山梁。敌人炮击这里的目的是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解救被俘人员。没想到我们来了个乾坤大挪移,伤员转移进村庄,这里成了俘虏营,虎妈神算啊!”
正说着,对面那道山梁后边传来了轻武器的交火声,先是哒哒的突击步枪响了几个长短交替的点射,随即枪弹声混响成一片。随后三颗照明弹升空,紧接着响起了更加暴烈的重机枪声。接着又有三颗照明弹升空,枪声此起彼伏。
一听到枪声,李剑兴奋起来,“格霸蛮,听到冇,这是我们坦克上的高机开口咬人了,那还不把敌人撕成碎片。”曾劲松附和说:“我的个乖乖,127高机那不是嘁素的,一口下去一条胳膊就冇得了。”李剑兴奋起来,嚷道:“哎,班长,我们赶紧从敌人屁股后头搞一伙子。下手晚了恐怕连汤都冇得喝的了。”
黄永胜说:“不行!咱们和敌人使用同一系列枪弹,枪声一响,难辨敌我,搞不好高机会冲着我们开火,很容易被误伤的。我看这个样子好了,咱们回到那条小路的右侧山坡上预设一个伏击阵地,若是敌人从这条路上来偷袭伤员营地,咱们正好从侧翼支援猛虎连,如果敌人从这条路上溃逃,我们坚决拦阻,绝不能让他们窜进村里去。”
田指导员赞同说:“黄班长说的对头,敌我阵线绞到一起,乱打一气,很容易造成误伤。这样——”田汉祥转对一排长说,“咱们也派一个小组协助他们,不管对方是溃敌还是有计划袭击俘虏营,一定堵住,坚决消灭掉。”排长说“是!”马上命令二班长,“你带一个机枪小组,协助黄班长到路边设伏。”
黄永胜高兴的说:“感谢猛虎连伸出援手。是这样,指导员,如果发生交战,我们若需要支援,会打一颗红色信号弹。交战后,我们没有伤亡,会打一颗绿色信号弹。要是我们产生了严重伤亡需要救援,打一发白色信号弹。”田汉祥说:“好!你们侦察兵干事就是缜密细致,一个简单的信号就能传递复杂的讯息。我希望看到的是绿色信号弹。”
东七区时间,晚九点多,敌军少校武范中对着作战图深思,他的目光盯着我军指挥所的位置。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他心里明白,那里进攻461、494高地可以避开高地上的炮火袭击。高地已被拿下,完全可以把指挥位置转移到461高地上,高地上有现成的防御工事,天然洞穴,比较安全。但是根据电讯侦听到的信号,入夜后九点十分那里还有电台在发报,直至快十点,那里还有无线呼叫。也就是说指挥所还在那里。
他在苦思冥想,沥水防线被突破后,一个营加一个坦克连的中国军队在那里集结,一个营不可能全部部署在高地上,他们的坦克重炮是上不了山的。故那里还可作为指挥中心。“对!”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有着比较好的中文修养的武范中,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能打掉对方的指挥机构再好不过了。
只是他手中没有多少可用之兵了,完整建制的还有一个警通排,警通排的作战能力有限。还好,天黑后分散突围的一些士兵陆陆续续有不少归队了。可见,他还是有余勇可贾的。民军营原有三个连的编制,两个战斗连在白天作战行动中受到了重创。还有一个后勤保障连,多为妇女和五十开外的男性,作战能力有限,要跟正规军去硬碰硬,显然是以卵击石。
根据老乡侦探到的情报,中国军队的指挥所在461高地下方这个小高地的反斜面,一个灌溉提水站泵房旁的松树林里。好在民军保存了两个六零炮班,这倒是可以发挥作用,遗憾的是弹药库被端掉了,弹药有限。他盯着作战图沉思,喊来作战参谋,指着地图问:“用六零炮打击这个区域,把炮放在什么位置上好?”
参谋指着地图上标出的三个坐标点说:“这里。白天我为民军营的作战计划做过策划,将炮阵地放在这道山岭的正前面,距敌指挥所八百一十米,可以直接瞄准射击。考虑到炮阵地的安全,不被敌军的八二无炮火干掉,将阵地放在反斜面,我精确的计算过坐标,距敌指挥所一千一百三十七米。因为两个高地失守后接到你的命令,放弃收复高地的任务,民军连全力以赴支援沥水防线,所以这个作战计划没有执行。”
武范中说:“好。从现在起,你就代理副营长,和我一起指挥明天的战斗。说实话,今天我们输得很惨。但是我们绝不服输,我们要调整战术和他们战斗到底。我把这次行动命名‘零点行动’。明晨零点,你指挥民军的两个炮班,把三门迫击炮拉上预设阵地,炮击敌人的指挥部。只有十八发炮弹,你可以打五个波次的炮击,用十五发炮弹对这个区域火力全覆盖。然后立即转移阵地,把剩下的三发打到这条山沟里。”
参谋有些吃惊,提醒说:“营长,根据情报反馈,那里是伤员营地。”武范中说:“我知道,打这里的目的是声东击西。我要亲自带一个二十人的敢死队,加一个民军排的配合,偷袭俘虏营,解救我方被俘人员。记住,打完了你们就立即撤离,炮班不许有伤亡。现在保存实力很重要。”
二月十八日,东七区的时间零点十五分,敌军发动了炮火偷袭。其结果是,虽然袭击指挥所的十五发炮弹打得很准,但只是打掉了一间低矮的水泵房,炸碎了两张伪装网,几棵红松的枝干枝叶受了点皮外伤。当然也有死伤,有两发炮弹落入河水里,或许炸死了几条鱼,消灭了数只虾。
炮击过后,武范中带领一个由二十个正规军人组成的特战分队,在一个民军排的配合下,摸向了俘虏营地。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环境的有利条件,翻越山岭,进入山谷。
离战俘营还有一千公尺时兵分三路,由一位民军连长指挥。中间一路由一个十二人的民军班组成,他们都携带了双枪,任务是摸进俘虏营解救被俘人员,之所以携带双枪是给被俘人员准备了枪支弹药。
两个边路各有十个敢死队员,他们的任务是盯住两个小高地上的看守人员,掩护摸营行动。劫营成功后掩护解救人员撤退,尚若摸营被发觉,坚决顶住敌人的攻势,然后有序撤退。
武范中带着两个民军班在后边接应,这两个民军班携带了十副担架,可谓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势在必得。武范中特别强调,这次战斗任务主要是解救被俘人员,不要和中国军队死缠烂打。因为我们没有重火器。虽然有火箭筒,但是有具无弹。
当敌方人员接近我方守卫阵地时被巡逻小组发觉,喊问口令,回答是“鸡鸡人”。这蹩脚的中文还敢冒充自己人?于是我方哨兵和敌方几乎是同时开了火。因为距离较近,造成了我方人员一死一伤。也因为我方早有预判,做了严密布阵,随即打了照明弹,各种火力齐射,尤其是两辆坦克上的两挺12.7毫米高射机枪,将来袭的敌人逼退到六百米开外。
武范中救妻心切,不惜亲自上阵,得知俘虏营并无俘虏,知道这次偷袭已毫无意义,便通过步谈机下令撤退。他首先带着两个还未投入作战的民军班从原路撤到了安全地带。而参加进攻的三个班,由于被强大的火力封锁住退路,只好拖着伤员背负同伴的遗体就近窜进密林。
因为是夜战,我方不熟悉地形,也不了解具体敌情,也不做冒然追击,只是那里有响动,就向那里泼水一样倾泻弹雨。敌人是打游击出身,深谙“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条战术原则。只是徒弟学师傅有些走样,情报不准,发生了对俘虏营地的误判。当然也是我们棋高一着,下了一着先手棋。
再是敌军情报滞后,我方占领村庄后,进行了严密的封锁,他们还浑然不知。当这股敌人翻越山梁进入通往村庄小道时,遭遇了第二次打击。黄永胜见小道上影影绰绰走来一队人马,高声喝问口令,对方并不答话,黄永胜一声令下,“打!”
李剑的机枪猛烈开火了,刘虻黄永胜的冲锋枪开火了,曾劲松的狙击步枪精准点名了,同时猛虎连的机枪小组加一支冲锋枪从侧翼对这股敌军进行了火力收割。这股敌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死打伤十几个。当一支队伍死伤过半时,是没办法带着伤员和被打死的同伴遗体从容撤退的。剩下的十几个敌人立即滚下了河沟,边打边退,在夜色和地形掩护下退到丛林中。
李剑提了机枪想追出去,刘虻也一跃而起打算追击。黄永胜立即摁住了李剑,李剑不服气的问:“班长,为么事不让追?”黄永胜压低声音狠狠地说:“你俩不要命了?真以为自己是九头鸟?真有九条命?打仗的第一原则是什么?保存自己!刚才我们是隐蔽待敌,敌人在明处,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敌人退进丛林,有了掩蔽物,我们追上去,敌暗我明,我们就成了靶标。”
刘虻反应比较快,对李剑说:“大个子,听班长的没错。俗话说三个九头鸟不抵一个江西老表。有句成语说为丛驱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敌人钻进丛林里,他们就得到了优势。何况我们的兵力并不占优,我们只是两个小组七个人,他们有二三十。”
“那咋办?”李剑问。黄永胜说:“隐蔽好自己,敌不动我不动。寻找战机创造主动。其实敌人对我们也不了解,他们会根据常识判断,有两挺班用机枪,数支自动步枪一起开火,会认为我们至少有两个班的兵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当然对手的战斗意志也很顽强,他们有可能组织兵力抢回同伴尸体,我们盯住那片开阔地,那里就是一道死亡线。”
刘虻由衷地说:“班长不愧是学毛著的积极分子,把主席军事思想用活了,创造出‘围尸打援’的新打法。别看这是茫茫黑夜,心里有了毛主席,就有盏明灯,那就有了方向感。‘迷路时想你有方向,黑夜里想你照路程’。”刘虻情不自禁的哼了起来。
黄永胜揪住刘虻的耳朵,对着耳朵说:“你还唱上了!”刘虻说:“我这不是小声哼哼么,还没你说话的声音大。”黄永胜说:“你的话提醒了我,我们该打一发信号弹报个平安。要不连长他们还担忧我们的危安呢。”说着掏出信号枪,翻身仰卧对空打了一发绿色信号弹。
激烈的枪声响起,连长和指导员骤然紧张起来,走到村口观察动静。交火时间并不长,最后连零星枪声也不再响起。根据枪声烈度只能判断出这是一次班级规模的小兵群交火,但是不能判断出谁胜谁负?直至看到一颗绿色信号弹摇曳着尾焰腾空而起,又缓缓坠落,张俊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张俊峰欣慰的一笑,对指导员说:“一个江西老表带着三只九头鸟,这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三角。”郭自乐豪情喷涌而出,赞赏道:“是啊,咱们侦察连的战士是军事政治素质双过硬的合金钢,放到那都是响当当,有韧性,耐冲击,抗疲劳,耐腐蚀,打不垮,拖不烂。”
题外话:本章标题出自红歌《红军战士想念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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