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 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后战士们得到短暂的休息,补充食物和水分,原先自带的水早已喝光,便去河沟里灌水。侦察排长邹继先此战也受了点轻伤。被一块弹片击中了右臂肱头肌上,弹片侵入不很深,未伤骨头。他自己用匕首尖将弹片抠出,然后拍碎一颗消炎药抹在伤口上做了简单包扎就算完事。
邹继先掏出几坨大蒜分给战士嘱咐说:“喝了山沟里的生水,一定要吃几个蒜瓣,大蒜是个好东西,可以杀菌。要不然会拉肚子。当年诸葛亮南征深入不毛之地,就是因为感染了痢疾闹肚子,说是遭了瘟疫。诸葛亮还没我懂得多。”
猛虎连的三排长过来要了几个蒜瓣吃了,回敬了邹继先一支烟,“来,同志哥,抽支烟,缓解一下疲劳。老表,咱两好像是同年当的兵咯。”邹继先高兴的说:“哟!似曾相识,有点印象。你也是七一年江西来的那批兵?”
“对!”猛虎连的三排长欣喜的叫道,“哎呀,老乡见老乡——”邹继先笑着接过话来,“不会两眼泪汪汪,咱们军人不相信眼泪。”两人相视一笑,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三排长为邹继先点了烟说:“同志哥,你已经打了一仗咯,打得不错。我是预备队还没轮到上,仗就打完了。哎,同志哥,民军是不是战斗力很差?不经打。你们两个班就把一个连给敲掉了。”
军人都有强烈的荣誉感,邹继先不喜欢别人说他打的是弱旅,扬眉瞪眼说:“我的同志哥,要晓得人家的民军也不是菜团子哦!配有六零炮,每个班都有班用机枪,清一色的自动步枪。关键是咱们解放军,那是地表最强陆军。当年咱们志愿军的一个排,能阻击美军的一个团。所以我两个班打掉民军一个连,小菜一碟。”
邹继先变绘声绘色讲起了战斗经过,“一开始,民军来了一个前锋班,冇用我动指头,我们埋伏在公路两侧的两个小组,五支冲锋枪加两支半自动一起开火,齐刷刷地给割了韭菜。后来敌军出动了一个排,改变了战术,企图从稻田埂那边迂回过来发动袭击,那晓得我们山梁子上还有一个半班,等他们接近五十米的时候,我们一起开火,一下子撂倒了十几个,乖乖地退了回去。
“再后来,他们调来两门迫击炮,在六百米外轰击我们。炮打了一阵,你猜怎么着?派上了一个排的女同志。哎哟,这是男人死光了,派十二寡妇征西来了。咱们是解放军,仁义之师,不免产生了怜香惜玉的感觉。我告诉同志们,都是妇女,手下留点情,打她们脚丫子,撵她们回去抱孩子去。
“好男不跟女斗是不是?咱们送人情,人家还不领情,这帮娘子军真还比那帮男人们强,不要命的硬是往上冲。我们稍微犹豫了一下,两个战士中了她们的弹。我才突然意识到,这是战争。‘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哎,你读过《木兰辞》没?”邹继先还卖弄起来。
三排长反讥说:“我晓得,你也没读过,还不是听你们指导员吹牛。言归正传,说你打仗的事。”邹继先像说书一样又扯起来了,“既然你‘巾帼不让须眉’,我也只好认真打一下咯。于是下令火力全开,一下子把她们打了回去,还俘虏了一个。小腿受了伤,没跑掉,我还替她包扎了伤口。哎哟,她两只眼睛看着我,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流露出一点感激之情。那时候我想……”
邹继先见猛虎连的三排长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卖关子问:“哎,老表,你结婚没?”“没呀。”三排长脱口而出,又猛然意识过来,“你问这搞么子嘛?”邹继先嘿嘿一笑,“晓得你没结婚,我就不放她了,你带回去当老婆蛮好的。那丫头除了黑点,两只眼睛真漂亮!”战士们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电台收到了指挥部一份急电,收报员译电后交给邬连长,电文写道:据电讯侦听,敌军调动一个建制连,一个迫炮排,出动一辆坦克,打算夺回高地。望你们做好准备,坚决扼守住两个高地。
收到师指急电,邬崇立和指导员商量后,做了新的部署:猛虎连的三排配一挺重机枪,扼守461高地,要留一个班作为机动。二排把现有兵力编成两个班,配一挺重机枪,扼守494高地。炮班的三名弹药手编入一排的步兵班,这样就有了两个完整的建制班作为梯队使用。
田指导员说:“经过一场残酷的战斗,我们增加了一项新的困难。产生了十七位伤员,还有九具烈士遗体,需要我们保护。另外还有五名敌军俘虏需要我们看押和保护。因此猛虎连的两个卫生员和侦察排的一个卫生员,你们三人组成一个救护小组,护理这些伤员。
“即刻起,将这些伤员和遗体转移到离公路较远的安全地带。这个任务由一排来完成,所以你们要一边休整,一边看押俘虏兼顾对伤员营地的外围警戒保卫任务。决不能让这些伤员受到二次伤害。具体行动由副指导员来负责组织。”
一炮手小刘激动的对指导员说:“指导员,你把我编入伤员行列我有意见,我也很尴尬。我不是战斗受伤,身上没添窟窿,手脚还能活动,我要求编入战斗行列坚守阵地,我还可以射击么。”
指导员和蔼的问:“你看你,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还能参加战斗?小刘,你已经立功了。你打响的第一炮,就炸掉了敌人的一个机枪阵地炸死了两个敌人。你的腰经受不了剧烈活动,所以要退出战斗。”
连长邬崇立生硬地说:“服从命令!”小刘倔强的说:“连长,轻伤不下火线,这是我们的光荣传统。我不是伤员,我还能战斗。”拍拍腰间别着的一颗手榴弹嚷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落到敌手,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指导员依然和蔼的说:“哦,你不是伤员,那是病员,合起来叫伤病员。我突然想到了《沙家浜》里不也有十八名伤病员么?有了伤病,就要服从组织安排,好好养伤。”小刘依然倔强,“我‘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你不要安排我躲到树林里当狗熊。”
指导员笑道:“没人把你当狗熊。你这个同志觉悟还是蛮不错的,我临时给你安一个头衔,你就是指导员郭建光。要做好伤病员同志的思想工作,这个工作蛮重要。我们是远离本土,孤军深入敌后作战,没有后勤保障和群众支持。
“我们人生地不熟,这里没有阿庆嫂,没有沙奶奶,也没有沙四龙。有的只是被异国百姓的误解,他们把我们看做入侵者,因此什么事都会发生。要知道,敌人是很狡猾很残忍的。伤员营地也可能发生激烈的战斗。”
张俊峰对邬崇立说:“邬连长,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候来了。这是敌我双方两个加强连的硬碰硬,何况我们已经减员了一个排,敌人的火力配置还优于我们。所以我认为还是要采取一点两面的打法。你打阵地战,我打运动战。我把侦察排的两个班拉出去,回到我们来时的路上,在那里事先埋伏一支奇兵。”
邬崇立说:“好!敌人带了一个炮排来,他的炮阵地会设在哪里?如果是迫击炮,很有可能设在我们吃早饭的那个无名高地上。那边距这边直线距离二千五百米,我们现有火器都够不着它,对我们构成了巨大的威胁。那辆坦克倒不足为惧,我们的82无和40火,都能干掉它。
“‘大旧锅’,我不得不佩服你,考虑问题比我细心,幸亏听了你的话,还留有六发炮弹。说实话,我一开始有些轻敌,打得有些急躁。战士们也是初次打仗,心理上不成熟,由于害怕心理作怪,战斗队形不敢展开,总觉得靠得越拢越安全,这就加大了伤亡。还是你们侦察连练兵比我们好,单兵素质比我们高。”
张俊峰说:“敌人的单兵素质也不可小觑。特别是跑掉的那个狙击手,是个大隐患。所以我给你留下一个最强的战斗小组协助你们。由周副排长带一名狙击手,在461高地上搜寻那个狙击手。由副班长曾劲松带一个组,在494高地用20炮给你们提供火力输出。”
邬崇立握住张俊峰的手笑道:“谢谢‘大旧锅’。咱们就此分兵,你打游击战,我打阵地战。”张俊峰笑道:“那你是正规军,我是土八路了?咱们部队是四野出来的,有些战术原则不能因人而废。比如,一点两面,三三制,四快一慢。还是管用的。”邬崇立说:“先头一仗是热身,现在我放开了。该突前打,就要大胆的突前,只有有效的消灭敌人,才能更好地保存自己。”
张俊峰和一排长带着两个班所剩的十五名战士来到494高地,和一班汇合后开了个小会。张俊峰命令周世贵,“你挑选一名枪打得准的战士,担当狙击手。到461高地那边搜寻敌军脱逃的那个狙击手,务必将他干掉!”
周世贵说:“那就是小曾吧。”张俊峰说,“不行,他另有任务。”周世贵看看正在琢磨刚缴获的那支狙击步枪的小兔子说:“那就小涂吧。”涂建业一惊,“我?”“怎么,没信心?”“有!老班长,跟着你我放心。”
张俊峰问:“这枪你会用吗?”涂建业摇摇头,“没用过。”周世贵说:“我会用,这是苏制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比我们原先那支莫辛纳甘更专业,四倍瞄镜,可以有效射击800米内的目标。”
张俊峰说:“哟!周世贵,你不是英文俄文分都不清?”周世贵笑笑,“我是不认识洋码子字,但小兔子认识俄文。”连长说,“正好,那就你俩搭档。有弹没?”“有,弹匣里还有六发。”曾劲松说:“被打死的狙击手身上还缴获了四十发。”说着把弹药包交给了周世贵。
张俊峰问曾劲松,“小曾,阵地上还有没有20炮弹?”黄永胜说:“还有三个弹鼓。”“非常好。小曾,你的任务是带着你的小组,用20炮轰击敌人的装甲目标和机枪阵地。余下的同志跟我去打游击。”“打游击?”战士们不解,众口质疑,“我们就只配小打小闹?”张俊峰笑道:“辛苦两条腿,说不定咱们能捡大便宜。”
周世贵和小兔子整理装备,周世贵说:“连长,我想化妆执行任务。这样便于接敌。”张俊峰想想说:“有利也有弊,搞得不好容易被自己人误伤。我看这样,你们脱掉军帽即可,执行任务时戴一顶盔帽,回来时换上我们的军帽。另外和邬连长他们约定好口令暗语,天黑后不至于误判。”
周世贵把六四微交给了黄永胜,背了狙击步枪和小兔子到461高地去执行搜寻敌狙击手任务。曾劲松刘虻李剑把三个弹鼓提上了炮阵地,李剑兴高采烈的说:“曾哥,我来操炮,20炮不过是放大版的重机枪,无非后坐力大一点,那才叫过瘾,打起来浑身抖动,再配上一段音乐,那是军版的迪斯科。”曾劲松叮嘱,“一个弹鼓三十发,你要控制好节奏,不要一伙子都搂出去。”
张俊峰和邹继先带着余下的二十二名战士从半山腰的小道去了无名高地。细心的张俊峰见邹继先左肩背着64微,这和他平常背枪的习惯不一样,于是问:“一排长,你是不是右臂有伤?”邹继先笑笑,“小伤,炮弹皮划了个小口子,弹片我已经取出,关系不大。”“关系不大,那也是伤啊,为什么瞒情不报?”
邹继先笑着说唱:“我报告了你就把我送进了卫生队,咱们是革命军人,那应该是‘枝如铁,干如铜’。不能受点小伤就泪奔。是不是?再说我是党员,更应该做到,‘八千里风暴吹不倒,九千个雷霆也难轰’。对不对?所以——‘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张俊峰笑了起来,心想,邹继先是师党委圈定的指导员的后备人选,战争是考验人的最好机遇,邹继先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便笑道:“哎,跟郭指导员学会了耍花腔。”静心一想,我们的军队之所以强大,能攻坚克刚,就在于我们的军队党支部建在连上,实行军政双首长制。思想政治工作抓好了,真能大大地提高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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