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 我们都是神枪手
一直吵着闹着“要嘁肉”的李剑，犯了个低级错误，到了嘴边的肉却没吃到一口。黄班长带着刘虻李剑冲进屋后，黄班长转身对准了左边铺位的三个敌人，右边六个就交给了刘虻和李剑。
一起开火时李剑的枪却没打响，他以为碰上一颗臭子，赶紧拉枪栓退弹，枪栓拉不动，愣了一下，才想起没打开保险，因为他对64微不很熟悉，又错把快慢机当了保险，把快慢机又扳到了单发位置，扣动扳机枪还是不响，一时懵呆了。
64微理论射速一分钟能发射1300发子弹，战斗射速当然不需这么高，但击杀三个敌人也就是两三秒即可完成。当枪声响起后，一个敌人迅速坐起，见势不妙，迅速去枕头下摸东西，刘虻当即一个长点射把他的头打爆了。另两个还在打鼾的过程中便一命呜呼了。
打完了，刘虻调侃李剑，“谢谢你的高风格，把三个肉罐头让给我嘁了。哎，我嘁撑到了。”说着故意揉揉肚皮气李剑。李剑气得骂人，骂的还是汉骂里使用频率最高的那句，“格表子养的！么样搞的撒，这枪么样打不响？”刘虻笑嘻嘻的说：“莫气，指标还算你承包的。”李剑更加气了，嚷道：“格霸蛮，讽刺老子，碰到了臭子了，晓不晓得？”刘虻看他手里的枪好笑说，“你光长个子咋不长心眼？保险冇打开撒。64微和56冲不一样，保险机在扳机后头。”
枪声停止后，连长一个手势，九个战士进屋勘验敌尸。连长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要锻炼这些第一次参战新兵的胆魄。让他们在战场上学会判断是死亡还是重伤？如果不会判断是否还有生命体征，一旦自己的战友受了重伤误以为牺牲的话，就会错失抢救时间导致遗憾死亡。
广东籍的战士小涂心惊胆战地走到床铺边，掀开被子一看，连忙后腿惊呼：“他、他、他，活着。”李剑赶过去，见他身中三枪，一颗打在腰腹部，一颗打在胸腔肋骨处，一颗从腮帮穿过。他上半个身子已被血染模糊，瞪着恐惧的双眼，两腿一抽一抖的颤动，下颌一扇一合的不能说话。李剑一狠心，拔出匕首切断了他的喉管。在被单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拉起被子将尸体盖上。
周世贵和黄班长确认没留下活口后，周世贵拉下床上的被子，把躺在地下的尸体盖上，站起后摇摇头，沉缓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这是战争。谁叫我们都是军人。”转身向外挥挥手，“大家出去吧。”
大家依次退出房屋，周世贵最后一个出来，走到门口拉熄了点灯，反身轻轻地关闭了两扇门，一场血腥的战斗平静的结束了。连长问：“处理妥当了？”周世贵没像以往军人回答上级问话时大声回答“是”，只是点点头。连长命令，“向对岸发信号。”周世贵掏出裹着红布的手电，向渡口方向闪烁了三下。
连长看看沉默不语的战士们心想，刚才一场血腥的战斗肯定会让战士们产生恐惧心理，得缓解一下他们的心理压力，于是笑道：“你们可以放松一下了，交流一下经验，不过声音不要太大。这附近一千米内没有敌人。”
李剑拍拍涂建业的后背，用粤语腔调开玩笑：“小兔‘鸡’，你系么样搞得撒？敢嘁老鼠敢嘁长虫，还敢敲开猴头吸脑髓。么样见了几几猴子，就赫得往后退？”小兔子还在重复那句话，“他还活着。”连里的战友们喊李剑大个子，到了广东籍战士小涂嘴里就成了大个“鸡”了。战友之间互起绰号，其实是一种快乐的军营文化。所以李剑亲热地叫涂建业，小兔“鸡”。
小涂是肇庆人，父亲是中学美术老师，妈妈是幼师，那时兴叫阿姨。其实他的个头在南方也并不算矮，也有一米七零，岭南一带的人皮肤本来就略显微黑，当兵在野外训练日晒雨淋就变成了古铜色。所以看上去还是十分男子汉的，但说话举止就显露出有点娘娘气。
周世贵瞪了李剑一眼，“你不要嘲笑小涂，你俩的成长经历不一样。你小时候是摸着你爸枕头下的枪，睡梦中还在唱‘我们都是神枪手……’。他是含着奶嘴，听着妈妈哼唱‘小兔乖乖，把门开开’才能入睡。你小时候犯了错，爸爸是要打屁股的，妈妈还要火上浇油，‘往死里打’！小涂要是犯了错，爸爸是不敢打屁股的，因为他妈妈要吼爸爸，‘你敢给我打’！”
大家都笑了，涂建业不好意思的说：“老班长，你怎么掉偶底‘鸡’呀。”周世贵不苟言笑的说，“小涂，这是鼓励。你知道吗，有一种勇敢是来自正义和善良。你长大后，你妈妈意识到你缺少了男子汉的阳刚，决定送你到部队来锻炼。下到连队后，因为你胆怯懦弱的性格，别的几个班长都不愿要你，我跟指导员说，到我们班吧，因为我相信，善良的本性一旦迸发出勇敢，那是精神上的核裂变。”
刘虻听了周副排长的话，顿生感慨，大加赞赏说：“老班长说的太好了，我想起看过的一本书，叫《牛虻》。书里的主人公亚瑟，少年时是一个非常善良单纯的孩子，一旦投身革命，经过锻炼，就变得非常勇敢，走向刑场时的那种笑傲群魔的气场，令刽子手都心惊胆战。”
周世贵非常愤怒的训斥李剑，“大个子！你以为你很勇敢？毛糙！开枪前竟不知打开保险。知道吗？你的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把我们都光荣了。”说着掏出一颗菠萝手雷，虽然正式名称叫手榴弹，但是大家习惯叫它手雷。“这是敌军枕头下的手榴弹，如果不是刘虻眼疾手快爆了他头，再给他一秒的时间，摸到手雷拔了保险，我们最多也就多活三秒。”
张俊峰闻言，怒吼一声：“列队！”一班战士迅速站好队列，班长黄永胜喊道：“报数，1，2，3……”。报数毕，连长吼道：“李剑出列！”李剑跨前一步，站姿笔挺，挨训也得摆出军人的范，不能低头耷脑的。连长提着机枪走到李剑跟前，恶狠狠地盯着李剑，“我说你小子什么好？啊！”
连长把机枪扔给了周世贵，从李剑肩上摘下64微。拿起微冲，咔啦一声拉了枪栓，右手握着枪把提枪点着李剑的脑壳训斥：“这么好的枪到你手里就成了烧火棍了？还好意思吹‘我们都是神枪手’？我看你是空枪手！”大家心里不免紧张起来，生怕连长一怒之下毙了李剑。李剑心里也是扑腾扑腾的。
其实连长刚才那个动作是一次完成了三个操作，拉栓退弹时，他左手的拇指是挡在抛壳口上，所以子弹退膛时并没有抛出，而是用拇指将子弹顶回了弹匣，并压住子弹，枪机复进时子弹就没进膛。
这一点连老兵油子周世贵也没看出，赶忙提醒连长，“连长当心，保险是开着的。”连长吼道：“我毙了他！让他长点记性。”周世贵笑道：“连长，你毙了他他就没记性了。”
连长铁着脸说：“那好，我给他上最后一课，让他死个明白，枪是怎么打的。你没打过64微？”李剑说，“打过。排长说微声枪弹数量不多，每人只打三发体验。百米靶我打了二十九环。”“哦，准头还不错，就是操作不熟练？我来教你。”连长把枪口顶在了李剑脑门说，“打开保险，子弹上膛后，扣动扳机，子弹就出去了。就这么简单。”说着扣动了扳机。
大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不少同志赶紧别过脸去，不忍相看。李剑不作抗辩，闭上了眼睛。只听得吧嗒一声，李剑随着枪机声肩膀抖了一下，过了一会，觉得没事，看看连长手里的枪，嗫嚅的说：“连长，你看，这枪是不是有问题？一搞就哑火。”连长说：“枪没问题，子弹就没上膛。”大家这才喘了口粗气。
连长嘲笑说：“你小子还是有点拍死么，我还以为你岿然不动呢？”说着将枪关闭了保险，“告诉你，保险在扳机后面。合上防尘盖，防尘盖又加了一道保险，这枪是双保险。”
说完单手抓住枪的背带往后肩一甩，枪就麻利的到了连长的后背。这动作那才叫军人的范。连长说：“咱们是侦察兵，有时和敌人要面对面，这就要看谁出枪快了。我反复强调过，出枪，上膛，击发，这串动作要一气呵成，不超过零点八秒。否则丧命的就是你。”
“李剑，入列吧。”连长态度放好了对大家说：“其实，李剑是一个不错的同志，大胆勇猛不怕死，这是他的长处。咱们侦察兵干活一定要细腻，不粗糙才行。当我打完了岗棚处那个敌人把枪交给李剑时，我就顺手关闭了保险，就怕走火伤了同志，暴露了行踪。而李剑开枪前没有打开保险，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酿出大祸。
“试想那个敌人再快半秒抓到手榴弹，拔掉保险，这时你就是打死了他，他手一松，屋内四个同志就会一起陪葬。手榴弹一响，我们这次偷袭还有意义吗？还不如让猛虎连直接上，把82无架在对岸，轰他娘两炮就解决问题了。还用我们侦察兵干啥？多余！
“人家炮兵干活那才精细，打一发爆破弹，再打一发燃烧弹，连带火葬一起完成，管杀还管埋。咱们侦察兵是管杀不管埋，打完了两脚抹油，开路。”战士们发出了吃吃的笑声。连长示意大家，“同志们坐下休息休息。等猛虎连过来，咱们再向敌后穿插。”
连长坐到李剑身边，拍拍李剑的后背笑道：“大个子，你平常喜欢吹牛，这次出糗了，我看你牛逼还怎么吹？”李剑傻笑说，“我照样吹，我就说，还没等老子开枪，三个敌人就吓死了。我节约了三发子弹，因此连长要赏我一颗花生米。”大家哄笑起来，笑意却是暖暖的。
连长跟着笑道：“哎，咱们是要有一点革命的英雄浪漫主义情怀。同志们，对今天这场战斗，我们总体上说，干得非常漂亮。打死了十二个敌人，才消耗三十六发子弹，平均打死一个敌人，只用三颗子弹。你们说牛不牛逼？”大伙答：“牛逼！”连长问：“你们知道二战争中每打死一个人，要消耗多少弹药？”
李剑又开始显摆了，“这我晓得。以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为例，平均毙伤一个日军要消耗弹药3吨，这里包括各种子弹，手榴弹，炮弹和航空炸弹。苏军毙死伤一个德军平均消耗子弹1300发，炮弹30发，手榴弹9枚，航弹230公斤。国民党部队每毙伤一个日军平均消耗子弹2000发，炮弹12发，手榴弹30枚。就咱们八路军消耗弹药最少，毙死伤一个日军只需子弹30发，手榴弹7枚。所以咱们八路军最牛逼。”
连长哈哈笑了说：“这么说，我们更牛逼了。大个子，接着吹。”李剑急的分辨说：“我冇吹牛逼，这是有数据统计资料的。”连长笑了说：“我是让你吹口哨，吹《游击队之歌》，你小子吹口哨还是蛮好听的。”
李剑笑了说：“打小我就喜欢吹这首歌。”说着用轻快的口哨吹起了《游击队之歌》。曾劲松用他极富磁性的男中音，轻轻哼了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刘虻也随声和唱，“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连长笑道：“哎，唱的不错，看来还是会唱的压过了会吹的。”大家笑了起来。李剑也从出糗的自卑中走了出来，又大放豪言壮语，“连长，我还要继续履行承包合同，这次翻倍，不打死六个以上敌人，不算完成任务，你不要给我请功。我要是不打死十个以上敌人，即使牺牲了，你也不要追认我烈士。”
连长学着李剑的腔调问：“为么事呀？”李剑自豪的说：“因为我是九头鸟撒，一条命顶他们九条，晓不晓得，打死十个才赚一个，打死八个老子还亏的在。”连长非常高兴，低沉有力的说，“小子，有种！其实老子蛮喜欢你，所以舍不得毙了你。”
大伙轻声爽笑。一场痛快淋漓的激战后，被一曲轻松美妙带着诙谐幽默的歌曲代入了愉悦豪迈的氛围。一首好的歌曲相当于一个指导员起的作用。
题外话：本章标题出自著名红色经典歌曲《游击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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