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国是红色的,不能淡化这个颜色。不能被轻歌曼舞所误,不能“隔江犹唱后庭花”。
同一首曲,你听到的是高山流水,还是铁马金戈?
同一首歌,你听到的是莺歌燕舞,还是十面埋伏?
丝竹之声,未见得不是六脉神剑。
委婉歌喉,未见得不是四面楚歌。
歌声,是冲击力极强的轻骑兵,不知不觉中已攻城拔寨。
音乐,是渗透力极强的硫酸雨,如润如酥中已面目全非。
其实,是出鞘剑,歌声和冲锋号共鸣,向前!向前!向前!
其实,是销魂曲,韵律和摇头丸互动,乐死!乐死!乐死!
01章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对于这句话,见仁见智,或褒或贬,各说各的。不过作为九头鸟的李剑,说了一段非常霸气的话:“连长,不打死十个以上的敌人,你不要为我请功,死了也别追认我烈士。”
“为么事呀?”身为山东大汉的连长学着李剑的腔调问。“因为我是九头鸟撒,晓不晓得,我一条命顶他们九条命,打死八个我还亏一个,打死九个才够本,打死十个才赚一个。连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撒?”
连长张俊峰侧脸看看眼前的这位大男孩,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剑看了一会,在他肩窝处捣了一拳,低沉地说:“好小子,有种!”
李剑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南疆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那年他才十七岁,也就是一个大男孩。不过这小子个子还是蛮高的,参军时光脚测量一米八八,十七岁的年龄还会再往上窜的,没准就超两米了。李剑出生在军人家庭,籍贯山东,不过生于九省通衢的武汉,说一口地道的汉腔楚韵,口头三句禅,“格霸蛮”!“搞邪了”!“老子就是不服啄”!有人写成不服周,取楚人不服周王朝之意。但武汉人一般读作不服啄,其意更符合九头鸟性格,你想,九头鸟九只喙,你不服就铆劲地啄你,啄死你!当然,对别人来啄,那是一定会反啄回去,而且,你啄我一下,我必定得啄你九下才觉得不吃亏。九头鸟惹不起呀!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长在军队大院,跟兵接触多了,他有一副天然就是兵的自豪感。最喜欢唱的一首歌,《我是一个兵》。有时吹口哨也是这个旋律,“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打败了日本狗强盗,消灭了蒋匪军。”唱的非常自豪。
李剑入伍后碰到两个生死相交的战友,一个叫刘虻,一个叫曾劲松,他俩也是地道的荆楚人氏。刘虻出生在山路十八弯的淳朴山村,他的口头禅是“格舅子”,“牛逼的很呐 !”格舅子倒是有点转弯抹角在骂人。曾劲松出生在工人家庭,在一家三线兵工厂工作过,参军那年已经二十岁了,性格沉稳,也很豪爽,他的口头禅是“我的个乖乖!你搞得么板眼撒?老子算服了你的啄。”李剑是“不服啄”,曾劲松是“服了你的啄”,说话口气不同,其实都一样。三人同属荆楚人士,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山头,刘虻和李剑都尊他为大哥,私下叫他拐子。
三人参军到了一起,李剑喊刘虻,“格霸蛮,你为么事叫刘‘氓’?”他是无意读错了音,刘虻听了很反感,有意回击说,“格舅子,你咋叫了个‘你贱’。”他们那地方发音,声母呐嘞原本分不清,又故意将李剑读成“你贱”。
曾劲松不由得哈哈大笑说:“哟呵,你俩的名字成龙配套唻,‘流氓——你贱’,流氓不就是贱么,不贱还不是流氓,是不是撒?”战友们轰然大笑。
李剑闻言并不生气,惊讶道;“伙计,你的汉腔说的还蛮地道唻?”曾劲松说:“不瞒你说,在下在汉口生,汉口长,不过祖籍是河南。六五年老头老娘支援三线建设,举家迁往大山沟里安家落户。晓不晓得,我们厂是生产高射机枪的,也给战机生产23航炮,给舰艇生产25机炮。”
刘虻说:“这个厂我晓得,尚峰机盖厂。离我们家十三公里。你们厂的工人经常到我们那里收购鸡蛋,五分钱一个,你们厂工人还说卖贵了。我们把你们厂的人叫蛮子。”曾劲松别着普通话纠错说:“正儿八经叫常峰机械厂,不读‘盖’,也不读‘戒’,读‘谢’。”刘虻显摆说:“本人高中毕业,这我晓得,我说的是方言,习惯了。”
曾劲松说:“方言用普通话说听起来蛮别扭,你们那里人说话,李、你,裹球不清。把李剑叫作‘你贱’,力量说成‘你娘’。不过武汉人说‘格霸蛮’也不是骂人,就是一句口头禅,就像四川人说‘格老子’是句开口白。但我晓得,你那句口头禅‘格舅子’有点拐弯抹角在骂人哦。”刘虻涩涩一笑说:“也不算骂人,就是占点小便宜。”
李剑愣头愣脑的问:“占么便宜撒?”刘虻呵呵一笑,“我不解释,自己体会。”李剑别着脖子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看看曾劲松,曾劲松只是笑着说:“莫看你个子蛮长,还是个屁伢。如果你是他小舅子,意味着么事?自己‘克’想。”李剑方才明白,笑道:“格霸蛮!狗屁便宜也占不到,我老娘养了三个和尚。”
大伙哄堂大笑,李剑跟着嘿嘿傻笑说:“嘿嘿,连我老娘都说我,介个鬼伢,长得比老大还高,像泼了大粪一样,恶势地长。哎,刘虻,你是哪年生的?”刘虻说“六一年,属牛。”曾劲松说,“我属猪,长你两岁,长李剑三岁,我今年整二十。”
李剑高兴的笑道:“和我大哥同岁,那我得尊称你一声‘拐子’唻。”曾劲松说:“叫曾哥就行。‘拐子’晓得的人知道是湖北人对大哥的尊称,不晓得的人说是流氓的黑话。不过,咱们三个都是九头鸟对不对?走到一起那就是缘分。”
军人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不过军营里有一个挥不去的痼疾,同一地域的人往往容易形成一个小山头。刘虻李剑曾劲松三个九头鸟,自然而然就亲近些。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唱歌,特别是曾劲松,嗓音条件特别好,属于那种浑厚的男中音,且偏低些,音质特别有磁性。
在新兵营联欢会上他三人表演了一个男声小组唱,《我是一个兵》。这是军旅歌曲中十分经典的一首歌,朗朗上口,充满豪情,很有兵味。
三人的嗓音都在中音区,但是能听出层次,曾劲松中音偏低,音色很美。刘虻适中,音准把握的很好。李剑嗓门洪亮,接近次高音,声音上飘,气势高昂。最有看点的是李剑用轻快的口哨声吹奏过门,加上三人动作整齐划一,无论是挥臂,踏步,还是变换队形,都体现了军营文化那种刚劲的暴力美学。
上场时三人迈着整齐的军人步伐走一列纵队,由低到高排列,到舞台中央,一个立定,向左转,成横向排列后双脚一磕,“敬礼!”三人齐刷刷的一个军礼。一米七零的曾劲松,一米七五的刘虻,一米八八的李剑,排列起来就像一道连绵起伏的山岭。唱毕队形变了,李剑居中,刘虻曾劲松分列左右,三人昂首挺立,齐刷刷一个军礼,那气势仿佛是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
歌罢,赢得一片叫好声。新兵训练营的教导员高兴地和三人握手,“唱得好!有气势,有兵味。比文工团的还唱得好。”李剑大胆活泼,在首长面前从不拘束,打别说:“教导员,唱的不好。缺少一把道具枪,‘嘿嘿,枪杆握得紧’,只能摆个颇式。教导员,我们么时候发枪撒?”教导员说:“下连以后。现在主要是进行思想政治纪律教育,内务和队列训练。”
回到寝室后李剑问曾劲松,“曾哥,你想当么兵啊?”曾劲松说:“我不已经当兵了么。”李剑说:“我是说你想搞个么兵种?我跟你们说,要搞就搞侦察兵,那是擒拿格斗,长枪短枪火箭筒,开汽车驾摩托跳伞,说不定还要学驾直升机唻,样样都得会。那才叫牛逼的很呐。”
曾劲松说:“恐怕不由个人来挑吧?还得服从组织分配,是不是?”李剑说:“要是分你到炊事班,你也搞?”曾劲松说:“不会吧,我有一身武艺,少林寺学过拳。对了,昨天陈营长还问我,是不是在兵工厂搞过枪械装配?我说是。”李剑惊讶的说,“完了!完了!搞不好要把你分到修理所去。”
李剑这小子爱吹点小牛逼,用纯正的汉腔吹开了,“我一点都不带吹牛逼的跟你们说,还是当小伢的时候我就经常玩枪,搂着枪睡觉。”瞪瞪眼,“是真家伙,不是玩具枪。五四,驳壳,经常玩,汤姆,捷克,包括马克沁都玩过。”
曾劲松呛他,“不就是摸过两下枪,有么事好吹的撒?那些枪都老掉牙了。我跟你说啊,我是正儿八经 一点不带吹牛逼的,56式枪族我都打过,一百五十米靶,枪枪十环,两百米靶,冇下过九环。三七高炮我也打过。因为我在厂里就是武装基干民兵班长。你们晓得我打的最多的是么枪啊?”
把李剑说的一愣一愣的,瞪了眼问:“么枪?”曾劲松自豪地说:“12·7高机。我们车间就是生产这种机枪。完成一个批次,要抽检,随便抽一挺拿到靶场上打一个五十发的短弹链,主要是看卡不卡弹,看弹着点散布面积。这大口径的重机枪,后坐力大,别人操纵不好,车间主任总是让我去验枪。”
李剑露出了羡慕的眼光,“曾哥,还是你牛逼。我虽然经常玩枪,但真还冇正儿八经地打过。不过也偷偷地打过三发,十四岁那年,把老爹的54偷出来,到野外树上画了三个圈,啪啪啪,扣了三伙子,结果连个树皮都冇蹭到。这事让老头晓得了,啪啪啪,挨了三巴掌。我还想,晓得把一梭子都打光算了,也只挨八伙子,那多划算,毕竟过了枪瘾了撒。”
李剑特别善谈,绘声绘色的讲故事,“我老娘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拿起扫把递给我老头,给老子恶势地打,让这苕货长点记性。枪是能随便玩的!打到人么样得了喔!得亏你爹只是个管后勤的仓库主任,他要是管核武器,你还敢把原子弹拿出去放它。老李,给老子恶势地打!”
曾劲松笑了起来,“伙计,你有点小调皮唻。”李剑笑道:“小时候是有点淘气。我老娘都说我,介个鬼伢,嘁饭费粮票,穿衣费布票。一条新裤子,穿不了两天菠萝盖上就磨两个大洞。好好好,读完初中克当兵克,克嘁公家的,穿公家的克。”九头鸟语“去”读“克”的音,这读“介”,吃饭是“嘁”饭。
曾劲松笑道:“听你学老娘的口气,应该是汉川一带的人,跟我老娘说话蛮‘呛’。”九头鸟语像发音为“呛”。李剑说:“你算说对了。我外公是码头工人,老娘也是粗喉咙大嗓门惯了。其实我老娘人长得还是满清爽,看去也蛮文雅,远看一枝花,近看花一朵,就是脾气燥,说话像打机关枪。发起脾气那是一口一个老子。我真当兵了,她还有点眼泪芭莎。为么事啊——”转为神秘的口气,“看这形势,要打仗了。晓不晓得?”
他两人说得有劲流,刘虻却坐在床上发呆,李剑说:“哎刘虻,我们吹牛吹得有劲流,你么样不做声呐?是不是怕打仗,后悔来当兵?也是,以你的学习成绩,文化程度,不考大学,亏了。我要是有你那个学习成绩,老娘算是不得让我来当兵。”
刘虻淡然的说:“当兵,我不后悔。我也不怕打仗,和平年代,难得碰到一次打仗的机会。说到考大学,我还真有点后悔,我觉得作文写得蛮好,给老子打了零分,至今想不明白。”
这时班长回到宿舍,甩给刘虻一封信,“又是你的信,你小子八成是在谈恋爱,一看字迹就晓得是女孩子写的。”李剑嘻嘻笑道:“哎,刘哥,晓得不,当兵是不准谈恋爱的哟!”曾劲松跟着说:“我看他有点像,那天我跟他去军人服务部去发信,他一路上都在哼歌。”
“哼的么歌呀?”李剑问。曾劲松唱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的好像,红的好像那燃烧的火……’,这是谈恋爱的节凑。是不是呀?刘虻。不过,你唱歌还是蛮好听的。”李剑奉承说:“曾哥,我觉得你的声音好有味道呀。比刘氓唱的要好得多。”刘虻正在想心事,淡然的说:“你俩舅子,闲球的荒!”
题外话,本小说每个章节的小标题都会采用一句红色经典歌曲做标题。
【文/孔见之明,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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