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色宜人的江南水乡，在素有千里黄金海岸线美称的温州、泉州、惠州，乃至珠海、茂名，村级企业已再不是凤毛麟角，那十万元户、百万元村也不是什么新闻。
可是，在鄂西北的历史文化名城襄樊市郊，在八万分之一的湖北地图上，连个米粒大的圆点都未标上的一个叫洪沟村的小小村庄，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迹。
那天，我们到市郊区采访，区政府的同志说：“去洪沟村看一下吧，1988年以前，那里还默默无闻，几年工夫靠村办企业发了家。就村办企业而言，不仅有建筑安装公司、化工厂、服装厂，而且还有全市独一无二的玻璃仪器厂，具有现代化设备的印刷厂。产值、利税都是哑巴娶媳妇——没说的。另外，有件事说了或许你们认为，这是天方夜谭：前不久，在市里召开的科技成果展销会上，光玻璃仪器这一笔买卖，成交额达上千万元。如今许多农户都住上了二层小楼，家庭摆设比城里还阔气哩！还有，从1992年起，全村实行免费入学、免费入托、免费医疗和老年人享受退休待遇，每个月好几百元哩！”
对我们从事新闻工作的来说，这无疑是一条“活鱼”。于是，我们便驱车向洪沟村进发。
一
从市郊区政府驻地，东行6华里，即到了洪沟村。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走进洪沟村，我们便被扑面而来的景象惊呆了：一排排造型新颖的二层小楼，有米黄色的，有乳白色的，幢幢楼上架着电视天线。几乎每个小院里，一盆盆鲜花争艳，幽香扑鼻，再看室内，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储藏室，应有尽有，宽敞舒适，整洁漂亮；彩电、洗衣机、电冰箱、收录机、电风扇，样样俱全。
我们的心怦然一动：啊，洪沟村，你谱写的乐章，你展示的姿容，不正是今天10亿农民，探寻、开拓、进发、腾飞的缩影吗！
提起洪沟村的变化，这里的村民们，无不这样赞扬道：“刘清凤书记是我们创业致富的带头人啊！”
在一间简朴的办公兼会客室里，我们采访了她——村党支部书记刘清凤同志。
她，中等身材，略微有些偏瘦，四十挂零的年纪，一双睿智的眼睛，不时地闪过智慧的光芒。
当我们说明来意，要写写这位颇具魄力的村党支部书记和她的企业时，她微微地笑了。十分谦虚地说：“我们取得的成绩，离不开毛泽东思想的阳光雨露和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离不开上级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离不开全村广大群众的共同努力。”
说完，她微闭双眼，显然，她的思绪回到了那过去的“峥嵘岁月”之中了。
洪沟村位于市区东北一隅，与襄樊火车站一墙之隔。全村共有115户，714人。历史上，这里就是交通要道，与“邓城”遥遥相望。“黄尘裹马蹄”的诗句便是生动的记载。唐朝中叶，这里的人民曾创造过辉煌的业绩。他们在田野上修建起一个个作坊、商店，利用本地的土特产，向十里八乡的农民、市民们敞开友好的双臂，一时商贾云集，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好不热闹。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古老的繁荣和文明，并没有和勤劳、善良的洪沟村人结伴而行。自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徐徐升起，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到1962年起，由于毛主席退居二线，主政者不执行毛主席党中央战略部署，另搞一套，洪沟村人一直被贫穷、愚昧紧紧地缠上了，怎么也挣脱不了。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任流水漂逝了岁月，任黄沙掩埋了金银，任极左的幽魂一次又一次吞噬人的智慧和心灵。
尽管1963年汉丹铁路通了车，这里建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车站。当时洪沟村人民依旧在千亩土地上终年劳作，一滴汗水摔八瓣，到年终，全村农业收入人平不到百元。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洪沟村人民顺应历史潮流，兴办了几个企业，但由于经营、管理、质量等方方面面的原因，企业效益宛如麻绳穿豆腐提不得。贫穷的帽子一直未能甩掉。
洪沟村啊，洪沟村，你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沉沉默默的村庄，兴兴衰衰的工厂，弯弯曲曲的小路，闲闲散散的人群，沉沉重重的历史负荷…这一切的一切，迎接了又一届村党支部书记——刘清凤。
这是1988年11月初冬。
这一年，她才34岁，好年华啊！
曾担任过村团支部书记、民兵连长的刘清凤，面对严峻无情的现实状况，心里十分明白：不能埋没前几届村领导班子的功绩，他们也着实地为致力改变村的面貌，出过大力，流过大汗，献过良策，但由于历史的原因，长期的“左”的影响，一时仍难于从根本上改变贫困现状。
简单的党支部分工会开完后，刘清凤回到了家。兴奋、激动、困惑…没有使她步入梦乡。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改革开放七、八年了，我们的村民们还不能与富裕为伍，还在为“身上的衣裳，口中的粟”犯愁。我们村民兄弟、姐妹、父老乡亲呵，你不应再是憨愚、狭隘、墨守陈规的代名词了，你应有自己的坐标系！沿海特区、开放城市的郊区农民，不已给咱们做出了榜样了吗？你应扬起奋斗的风帆，扬起自己的风采，要向大自然索取！她自问：刘清凤啊，刘清凤，既然父老乡亲们信任你，你一定要干出名堂来！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应在办企业、搞实体上下功夫，不能再单靠鼓捣那人平三分的土地了。当然，菜篮子工程也不忘修建。
二
俗话说，头三脚难踢。既使第一脚踢开了，那么，第二脚呢？第三脚呢？
世间事物千头万绪，只要认清本质，抓住根本，就算成功了一半。刘清凤对此很清楚。
村办的几个企业，之所以经济不景气，其主要症结就是缺乏人才，尤其是缺乏懂技术、懂管理的专业人才。玻璃仪器厂情况是这样，建筑公司、化工厂、综合商店等也不例外。
能者上，庸者下，打破一切界线，寻觅人才。
徐留元原是江苏省个体建筑的工头，此人懂技术，会管理。前几年被上一届村党支部聘用过，徐留元不负重望，在村建筑公司确实起到挚天柱作用，他到处奔波，“找米下锅”，企业的确红火了一阵子。这次，刘清凤不仅把徐留元作为留用人员之一，还顶着重重阻力，排除一切干扰，大胆地启用了他，任村建筑公司经理，让他施展才华。
洪明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刘清凤从他身上透视出一丝聚焦点：既有胆识，又有经营者的谋略。于是，刘清凤就启用他，任玻璃仪器厂厂长。
然而，这个举措写在支部记录本上容易，实施起来，却比唐代大文豪李白自叹的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不知要难多少倍。
小A原在村办的一个企业任职，当刘清风宣布一个人选，接替他的职务时，麻烦紧跟着来了。刚散会，小A挤着眉头，出现在刘清凤面前，好一阵“狂轰乱炸”：姓刘的，你这是吃柿子捡软的挑，企业效益不好，能全怨我吗？”
“姓刘的，我警告你，你砸了我的饭碗，我绝不轻饶你！”
更有甚者，个别被“撤了职”、“罢了官”的人，除了在刘清凤面前大吵大闹外，还把他们那拿手戏奉献出来：让老婆、孩子、老太太、老爷子一齐上阵。难听的话儿、辱骂的语言，脱口而出，那么俗不可耐，那么难以入耳。
正是：物质的亏损，最终导致了精神的亏损，又有什么能比精神亏损更可怕呢？
对此，刘清十分冷静，不恼、不怒，认真地、耐心地做着每一个人的说服工作。
一天下午，又有一个被撤了职的人，到村办公室找到刘清凤闹事，并扬言用不了几天，要在她家人脸上，平添一片血染的风采。
多么可怕的惨景！
深夜，繁星眨着眼睛。此刻，躺在床上的刘清凤与这引人遐思的夜景极不吻合：心事重重，思绪绵绵。为了把村办企业搞活，让大家腰包鼓鼓的，我才下决心换将换帅的。可他们这样对待我，让我受这气，我又图了什么呢？不如……想到这里，泪水扑扑簌簌地落。擦了擦眼泪，又想起洪沟村的贫穷落后和陈规陋习，她把牙一咬：我刘清凤入党20多年来，风风雨雨也经历了一点。为了洪沟村的经济腾飞，挨点辱骂，受些委屈，这能算什么呢？干！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要用实际行动回击一些人对自己的偏见、非议。
好像注入了一种神奇的动力，洪沟村动起来了。
在上级领导的支持下，刘清凤带领党支部“一班人”，顶着压力、阻力，鼓足干劲，加快了筹建、重建各类企业的步伐。
襄樊市玻璃仪器厂“冒烟”了！
襄樊市洪沟建筑安装公司成立了！
樊市洪沟化工厂挂牌了！
襄樊市洪沟服装厂的产品，进入了市区大大小小的商场和批发市场。
于是乎，武汉、十堰、宜昌、老河口等地的远远近近的“上帝”，登门求货来了。就像一条条强有力的纤绳，系着洪沟村大大小小的企业的船起航了，驶离贫穷落后的港口。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摇摇欲坠的玻璃仪器厂、建筑安装公司，如今已成为这个村的骨干企业。玻璃仪器厂产品已打入武汉、宜昌、沙市、十堰等市场，甚至连新加坡玻璃仪器商店的柜台里，也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建筑安装公司过去只有承建三四层楼的能力，到现在可以承建十二层以上高层建筑，质量均在良好以上。
刘清凤这才微微喘了一口气。
三
刘清风有这么个特点，看准了的事就办，而且雷厉风行。这不，一间村委会会议室里，在刘清凤的主持下，村党支部“一班人”召开会议。
这是洪沟村今后发展的决策会。
烟蒂塞满了烟缸，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还争先恐后，各抒己见，献计献策。
待会议出现少有的安静时，刘清凤启齿了。
她说：“刚才大家分析的很对，比如，玻璃仪器厂，品种单一不行，要开发多种产品，不仅要有医疗上用的，还要有粮油上用的，造型规格也要多样化，当然，质量要保证，做到既美观大方，又经久耐用，这样才能在市场上站稳脚。
是的，刘清凤说得对啊！被岁月封闭得太深太久的生活的色彩，正争先恐后地寻找自己的喷射口，竞相迸发出来。各种商品转眼间变得五光十色。市场像一把无形但却严格的尺子，逼使着它，吸引着它，向轻量化、卫生化、多样化疾进。
顿了顿，刘清凤又说：“另外，我还有个想法，咱们的化工厂，不能光生产餐具洗涤剂工业，是不是可以再开发点新产品？”
副书记肖广宇知道，刘清凤近些天来，经常到大小商场上跑，猜测她一定捕捉到什么新的项目，问道：“刘书记，开发什么新产品？”
“消毒液和快餐塑料盒呗！”
“这前景咋样？”
“消毒液，尽管全国不少厂家生产了，但市场没有饱和。像咱们襄樊市区的大小宾馆、餐馆不下五、六百家，一旦打开销路，可是一个不少的数量啊！”
“那快餐塑料盒不是饱和了？”
“快餐塑料盒饱和只是一种假象。我调查过，襄樊列车上用的快餐塑料盒是从外地买回的，而且价格不贱，我们要是生产了，想必他们不会舍近求远吧！”
“那设备呢？产地在哪？
“我已经打听好了，生产快餐塑料盒机器产地在西安。至于消毒液的配方，省城高等学院科研所就有，只不过花些钱，把专利买来就是。”
“人生地不熟，派谁去呢？”
“现在我就去。”刘清凤说，“我最多来回一个星期，家里的工作你们安排好，千万不要出乱子。”
当晚，刘清凤就搭上了北去的列车。
古城西安在历史上为我国建都较久的地方，“西安有九市八街九陌，闾里一百久十”。至于那“阿房宫”、“华清池”、“兵马俑”等古迹，更令人流连往返。生在孟浩然隐居之地——鹿门的刘清凤，自然对名胜古迹有一种特殊的嗜爱。但为了村办企业早日崛起，她放弃了到那里光顾一下的欲望，购置了设备后，毅然踏上了返回的列车。
果然，这两个项目被刘清凤选准了。机器安装，投入生产后，前来订货拉货的客户，几乎每天涌破了门。
四
记得有位哲人说，做女人难，女人干好事业更难。刘清凤当村党支部书记后，白天不是到这个企业看看，就是到那个企业瞧瞧，有时还到市、区、乡开会学习，直到深夜才能回家。一个女同志和男子汉们一起闯，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刘清凤每逢听见，心里免不了要难过一阵子。
家庭上的苦衷，对刘清凤来说，也是本难念的经。
刘清凤的两个孩子，最大的才13岁，最小的只有6岁，爱人洪雁在襄樊市第二化工厂上班。在部队这所大熔炉里滚了五、六年的洪雁，为了支持妻子的工作，牺牲了自己“升官加爵”的良机，甘愿在工厂里当个“大头兵”。按他的想法，无官一身轻，这样可以腾出空来，照顾孩子，料理家务，使妻子放心地干好事业。他没有任何怨言。
然而，平静的湖水，偶尔也会荡起涟漪，平静的生活，也有不平静的时刻。
一天，洪雁病倒了，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他，多么需要妻子的一份柔情，两份温存啊！
可是，当时刘清凤正在召集各企业厂长、经理，布置下一步的生产、销售计划，一大早出门，直到夜半时分，才赶回家里。
洪雁不禁涌出一股怨气：“这个家，究竟你还要不要？
刘清凤不知道丈夫身体不适，早上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听到这句硬捧捧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回了一句：语气如放久的窝窝头——干硬：“家！家！你就知道要这个家？！”
刘清凤的这句话，无形中给洪雁火上加油：“如你不要这个家，那听便！”
刘清凤又想回击几句，懂事的女儿说话了：“妈，爸病了，还打了吊针呢，一天过去了，连口饭都没吃呢？”
噢！刘清凤怔住了。
也是，丈夫为了支持她的事业，家务活全揽下来了，大人孩子的脏衣裳，不管什么时候下班，回来就去洗。刘清凤的心一下子软了，随后眼睛潮湿了。
“洪雁，原谅我。你现在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去！”
看着妻子过度劳累而显得憔悴的脸庞，一种痛惜的感情，从洪雁心底涌起。甘蔗没有两头甜的。他完全理解妻子，她把整个身心献给了村企业。
五
物质的长河在流动。
洪沟村村办企业，那产值利税表上，清晰地标出长河的走向。自1989年以来，全村工农业总值以50%以上的速度递增。今年已达到产值5250万元。就玻璃仪器厂、建筑公司，今年的利税分别可望达到230万元、30万元。
精神的长河在流动。
自1989年以来，村里多次被区、乡评为先进单位，先进党支部。刘清凤先后被市、区、乡评为“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光荣称号。
战斗正未有穷期。
目前，一张洪沟村发展宏伟蓝图，已经在刘清凤手里绘制出来：
——投资25万元，购进4台硫化机，1台泡沫机，1台快餐盒机；
——投资150万元，兴建农贸市场和商品房；
——投资189万元，创办速达实业总公司化工厂；
——投资75万元，改造玻璃厂现有生产条件，扩大再生产；
——投资30万元，解决村民们吃水的问题；
——投资8万元，用于村民照明线路整改；
——投资60万元，改建村综合门市部；
——投资50万元，新建一个预制构件厂；
…………
到本世纪末，全村工农业总值达到1亿元，人平收入超万元。
有人可能会认为，这是“乌托邦”，但是，我们相信，有刘清风这样的领头雁，有党的好政策，这个计划一定会变成现实。
啊，在这片沸腾的热土上…
【文/陈延华，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
相关文章
头条焦点
精彩导读
关注我们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