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年前,我又一次到《上海电影译制厂》请著名导演孙渝烽执导,由文友山东作家有令俊和在省委组织部工作的好友邓向阳二人精心创作打磨的五集广播连续剧《将军的抉择》。说心里话,我着实现场领略了数十名配音界的“大哥大”、“大姐大”,披沙炼金,一展风采的镜像。录制完毕,返程的途中特意回故乡逗留了几天。
那天晚上,一轮黄橙橙的圆月,从东边山头探出脸来,如水的光,将一道道金灿灿的光束投射在微山湖畔,远湖上,渔火明暗,不时地传来宿夜的雁的鸣啭。一丝丝的春风,裹着复活的水草、苇芽的清香,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我和孩提时的伴友大船、铁柱坐在院内一棵槐树下,一边欣赏着湖畔月色,一边摆起“龙门阵”来。重点向他们叙述了广播剧制作的过程,尤其是配音演员们高超的演技及风声、水流声、枪炮声、打闹声、跑步声、接吻声等效果是怎样的合成的。
14岁的侄子晓春然插话道:“叔叔,后天你就襄樊了,明早个咱俩下湖过把逮鱼瘾吧?”
“逮什么鱼?”
“火头鱼呀!用渔叉扎,弓钩逮,可来劲了,再凶的火头也跑不了。”
听侄子这么一渲染,我心想,眼下虽然正是鱼儿交配季节,可火头刚刚开始建造“洞房”,偶尔才见到个别“年龄”大的生下一窝圆形状的黄亮亮的籽。如找到它时,就把弓钩下到里面,单等火头夜晚就范,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第二天饱饱口福不成问题。如果只见“洞房”,不见籽儿,下了弓钩很少有收获。
这弓钩制作极为简便,用竹片儿或大拇指粗的柳条弯成半圆,再用尼龙线绷紧,尔后系上七、八枚锋利的带倒钩的渔钩。
我一时犹豫了。
侄子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叔叔,这可不像参军前那种逮火头法了,单等它下了籽儿。现在只要有它的窝就行。不信,你问问大船和铁柱叔叔?”
没等我启齿,大船打趣道:”伙计,这就像刚才你讲的一个故事那样,不能一下子让听众知道了前因后果。去吧,你这个在部队转业到地方都是耍笔子的,说不定还能启发你的灵感哩!创作一篇散文来呢!”
他的话提起了我的兴趣。就这样,我答应了侄子之邀。
天将破晓,我和侄子草草吃了早餐,便带着渔叉和弓钩,摇荡着一叶扁舟,向微山湖驶去。
啊!三月的微山湖多美!
湖草刚冒出一抹淡红色的嫩芽,带着露水珠的芽叶,在清晨的风中,一阵摇晃,水珠骤雨般的落在湖里,溅起了一个一个水窝窝,涟漪迅速向四处扩展、扩展……那成群的湖鸟,围着船舷,展翅翱翔,像是在为我们举行特别欢迎仪式。
这时,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满湖里碧波荡金溢彩,使人恍然置身于梦幻般的境界之中。当我正为眼前的景色心醉神往时,侄子高兴地叫起来:“叔叔!叔叔!这里有一窝。”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船左侧湖面水草像被谁剪过一样整齐,用手一分,露出清澈如镜的汪儿。
了解鱼儿生理习性的人都晓得,火头在配偶前,往往是一雄一雌并排前游,寻找理想的“洞房”。当它们选中一个地方时,于是就开始分工,雌火头负责清理水底下的杂草、杂物,雄火头负责清理水面的杂草、杂物,为即将出生的儿女准备舒适的“温床”。
“下弓钩吧?”我说着从船仓拿起弓钩。
“不用它,用这个!”侄子指着渔叉说着,顺手掐下3根水草,弯腰插进火头窝正中央,尔后,他扬起双桨,小船悠悠荡到5米多远停下了。只见他站在船头,手抡渔叉,俨然像个警惕的哨兵,眼睛一眨不眨,密切注视着火头窝的动静。我心想:他又没有孙猴子那双金睛火眼,凭着一支渔叉,能把火头捉上来?
一刻钟过后,火头窝的水草突然晃动起来。“嗖”地,侄子立时将渔叉射了过去,叉杆剧烈摇摆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我赶忙把船划了过去,侄子拾起渔叉,嘿!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火头束手就擒。
“叔叔,这逮火头法跟以前不一样吧?侄子眨了眨眼睛,颇具神秘感地说:“火头没有下籽前,对它的窝看得特别金贵,谁在它的窝里插上湖章、芦苇,它立即游来,使劲用头拱,直到把这些东西拱倒为止,这个时候,只要用渔叉扎去,保险没心烦了能逮着。要是下了弓钩,火头见了觉得对付不了,不敢接近,只好在周围乱转悠。”
我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赞叹道:侄子还不到成年人,肚子里就有不少东西哩!
小船咿咿呀呀地唱着,又行驶了不到2个小时,我们就找到了10多窝。
近午时,我们在西南方位的湖面水草里找到了一窝已下了籽的,那似米粒大小的籽儿,足足有脸盆大面积,油黄黄,水灵灵,逗人喜爱,四周用水草围了一圈。说时迟,那时快,我连忙拿起弓钩下到火窝里。为了消灭痕迹,我小心翼翼地将籽儿汇拢在一起。
“叔叔这样下不行呀!”侄子纠正道:“要把它的籽儿搅散,这样它才上钩快。”
侄子的提醒,使我茅塞顿开。我知道雌火头下子以后,似乎没有一点母爱,它扬长而去,再也不回来了。从此,雄火头既当爹,又当娘,精心呵护照料自己的子女。白天,它躲在附近草丛里守卫,只要看见别的鱼闯进来,弄散了籽儿,它就箭一般窜来,碰上大鱼它就乱拱乱咬,碰上小鱼,就成了它的一顿佳肴。经过一番激战后,它心疼地用尾巴将籽儿扫在一起。除此之外,很少进窝,只有夜晚才进窝搂着儿女睡觉。
就在这时,只听“扑刺”一声,弓钩在火头窝里剧烈摆动起来。侄子乐哈哈地说:“准是火头上钩了。”
待我们把船划过去,果然一条七、八斤重的火头被5枚渔钩死死钩住了。
夕阳半含在西山头顶,将那橙色的余辉洒在静静的微山湖上。淡紫的、红的金黄色的霞朵儿,在小船的前头、后头、两旁飘飞、飘飞。我们唱着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扬起两片轻羽般的桨,凯旋而归。
小船行驶到离岸边不远的水草地里,霞光中,一大群墨黑墨黑的鱼苗吐着白沫正在戏水。我一眼认出这是火头苗。仔细一看,还有一小群火头苗排成一字形向前游去,游到一株苦姜草前,像一阵旋风似的,一条条火头苗被卷了进去。
侄子凝神向前望了望,抡起渔叉朝苦姜草方向射去。我以为他射着玩的,当条上十斤重的火头被逮了上来时,我才恍然大悟。忙问:“晓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火头?”
侄子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讲了原委。当小火头出生后,雄火头就带着它们四处觅食。3天过后,不知是雄火头劳累过度,还是生理之故,眼睛就瞎了,只好卧伏在水底,张着嘴喝水充饥,一直过了五七三十五天,它的眼睛才能看见东西。自从雄火头瞎眼后,那些火头苗像懂事的孩子,一天到晚守在雄火头身边伺候,怕它饿死了,每天早、中、晚就有一小批火头苗游到雄火头嘴边,让它吃掉,以此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因此,一窝几万尾的火头苗,活下来的只有上千尾。刚才这条雄火头正在进“晚餐”。
“晓春,这些都是谁的发明创造?”突然,我脑海里冒出这个问
号。
“还不是鱼老虎!”
“鱼老虎是谁?”
“前院的张加祥大叔呗!因他逮鱼在行,大伙就送他这个雅号。”接着,侄子绘绘色地讲起张加祥怎样发明的这种新式捉火头的方法。听着他的叙述,张加祥,这个花甲年龄的普普通通的渔村社员的形象在我的眼前浮现。记得1978年那阵,他带头抵制分田到户搞单干,加上七十年初,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发明了下渔钩撒引食和击鼓赶鱼儿进网,创造了日捕鱼超过以前3倍的记录,被当作“另类”的典型批判。他并没有“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依然我行我素,咬住真理不变心,不改初衷,又深入湖区,观察、了解了火头的生活习性,发明了这捕捉火头的快速方法。
想到这里,我心头忽然一动,大船的声音响在耳际:“说不定还能启发你的灵感哩!”是的,这一天的活动不是可以写篇散文吗?于是,《捉鱼小记》就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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