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莫言有面子,你的主编父亲比我有面子。”
“投胎投得好,怎么办呢。你去重新投一次?”
你很难想象,如此听起来“周公子”的言论,居然能够出现在文学这个圈子里。
最近文学名刊《作品》,忽然在小红书陷入争议。
事情要从杂志推出的“超新星大爆炸”栏目说起。去年十一月,《作品》在新媒体平台隆重推出超新星大爆炸栏目,称将以超大力度推出“文学素人”。
官方界定文学素人的原话是:
“你得是文学界的新面孔,你尚未被发现,当然,偶尔发过两三篇但没有引起较为广泛关注也可。”
然而,《作品》七月刊发布后,很快有网友马上变成了黑人问号脸。
因为本期“超新星”马晓康多篇作品见于《人民文学》等刊,根本不算“文学素人”,就家庭背景来说还是“文二代”。
相关讨论帖热度迅速攀升,作者本人、疑似作者小号和《作品》编辑、前编辑等一众利益相关者纷纷下场回应。最后,《作品》小红书官号发布“王十月答网友”一帖,答案直截了当:
“马晓康算不算素人?”
“不算。”
王十月回答网友
短短两个字、短短半年,《作品》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同时也上演了一出文学圈里关系户恬不知耻的荒唐大剧。
一
不怪网友对马晓康所享受的待遇感到震惊。
同样是连推六篇作品的推新流程,马晓康偏偏比其他“超新星”多了一篇推荐词。这篇推荐词还非出自一般作家,而是出自诺奖作家莫言之手。
即便读者对马晓康一无所知,也能察觉其人来头不小。
毕竟管谟业同志虽然近些年来颇为与人为善,到处秀一手不怎么样的书法,但涉及到作品推荐这方面还算是爱惜羽毛,能亲自下场,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莫言
这又让人很自然地想到了莫言的好友余华。
同样是上稿杂志惹非议,余华之子余海果处女作《全身麻醉》发《收获》被疑才不配位,全程沉默;马晓康被指出不是“文学素人”。
然而仅因这一客观事实,小马同志不仅大号下场称自己“投胎投得好”,还疑似在小号发布长文,对个别网友质疑进行回怼。
最后,《作品》宁肯打脸也要用“不是文学素人,但是文学新人”等话术强行挽尊。
编辑王十月下场回复时,更是说“写出好作品是最大的公平”。
言下之意,马晓康破格入选凭的是才华,网友质疑皆属空穴来风。话里话外,杂志方和作者方已经牢牢绑定。
马晓康什么来头?
1992年生,北师大文学创作在读博士,师从莫言。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曾获第四届中国长诗奖等奖项,本人多次登上中国出版集团90后作家排行榜。
其父马启代,诗人、诗评家,中诗在线总编,“长河文丛”主编。出版诗文集33部,作品入编各类选本300余部。曾获第二届中国长诗奖等多个诗歌奖项。
如此看来,和“文学素人”不沾边也就罢了,马甚至完全可以算作文学圈“关系户”。
由此不难得出,杂志官方偏袒理所应当坚决,回应理所应当干脆,从头到尾表现堪称“毫无纰漏”。
二
文学圈“关系户”,后台到底能有多硬?
每当谈起这个话题,人们总是回想起初读贾浅浅诗歌的震撼。
晴晴喊/妹妹在我床上拉屎呢/等我们跑去/朗朗已经镇定自若地/手捏一块屎从床上下来/那样子像一个归来的王
——贾浅浅《朗朗》
2021年,贾浅浅因几首“污秽诗”“性爱诗”在网络蹿红,其中《朗朗》《我的娘》《日记独白》《Z小姐和Z先生》等诗作中充斥的屎尿和性描写因恶俗、猎奇而招来一片骂声。
网友评论
但是,当众人把目光投向这些猎奇诗作背后的作者生平,看到的却是满眼荣光:
“1979年生,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副主席。”
更加令人沉默的是:
“中国当代知名作家贾平凹之女。”
2022年,当中国作协公示拟发展会员名单。当人们看到贾浅浅的名字赫然在列,对于“文二代”的讨论热度再次水涨船高。
经历一个月的舆论压力后,中国作协将贾浅浅的名字从新会员名单去除。至此,贾浅浅事件告一段落。
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是,一个贾浅浅成为众矢之的,仍有千万个“贾浅浅”在暗处享受着“文学素人”无法享受甚至无法想象的优待。
文学圈关系户的红利,不仅是看上去满目光鲜这么简单——也许,创作中能得到“一代”的助力;也许,只是发表时的绿色通道,只是稿件能够被编辑们看见,就已经是“素人”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梦。
三
真正的“文学素人”,与主流文学杂志之间积怨已久。
“不用怀疑,90%以上都不看,因为光是约稿的作家、关系户和地方作协会员的名额都不够分的,哪轮得到无名无份的新人投稿。”
不看自然来稿是“文学素人”们默认的主流文学杂志现状。相关交流贴下,有新人质疑或抱怨杂志不看邮箱,总会有“老人”路过,善意提醒。
没有渠道,没有科班背景,在网上四处收集各种杂志公共邮箱,坚持写稿投稿,稿件三个月里从始至终没被点开过……类似的桥段在无数“文学素人”身上反复上演,成为了一种被习以为常的沉默循环。
此次事件中除了“关系户”,还有另一点激起网友不满——“超新星大爆炸”问世时曾承诺“所投稿件一周内必复”。事件发酵后回顾这条承诺,许多人却表示自己投稿超新星的邮件从未被回复甚至点开。
编辑回答说没被看的只是极少数,但随着越来越多人带着杳无音讯的投稿发声,不被看见的“极少数”聚少成多。
有的人勤勤恳恳写了一辈子还在省作协,有的人累死累活四处投稿一次大刊也没上过。与此同时,也有人生在罗马却要求大众肯定自己的才华与努力,对于他人艰难视而不见或只当做极个别。
已经降至尘埃的期待,被拉高之后又再次跌重。真正的“文学素人”面对的不仅是“不被看见”,甚至还有“不被尊重”。
人们不禁问:现在文学素人的希望在哪里?
四
“文阀”传统的阴翳,在中国社会始终挥之不去。文学圈“关系户”固有三曹、三苏等杰出之辈,隐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却是更多占据话语权和资源的贾浅浅、马晓康。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即便是九品中正制推翻后的一千多年里,寒门的路也未曾有一天好走。
真正属于“文学素人”的春天,或许短暂存在过。
例如余华多次提到的他的年轻时代——那个坚持投稿被《北京文学》发现、受邀去北京写作的年代,那个苏童口中买书要托人排队、人人热爱文学的年代。
年轻人将文学梦想装进心爱的红书包出门远行。
在那个世界的某一段时光中,或许真有春天来过的痕迹,可惜春光不曾有什么穿透力。
但后来,余华在综艺节目里自己也表示,如果不是通过他,北师大创写学生的小说很难被《收获》这样的杂志看到,更不要说发表了。
余华说的当然是真的,但是还有很多真的没说。
当一个圈子开始产生的时候,往往是唯才是举,头一批吃螃蟹的人很容易获得先发优势。
比如说余华也好马未都也罢,当年靠着几篇文章就可以调到和文学宣传有关的单位,这是今天的作家们所不能想象的事情。
但当这个圈子枝繁叶茂之后,可能就会出现王小波所谓“像蛆一样熙熙攘攘”。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量关系户们把门槛提高,变成了“世家大族”,这在非技术类的行业之中展现的尤为明显。
程序员不见得能让自家儿子进阿里腾讯,但作家们一定有办法先让自己孩子在写作领域变得拔尖。
努力进入大门的人,可能会把门关上;淋过雨的人,未必喜欢后续的人还有伞。
这是人性,但我们不该默认于此。
正如鲁迅说的:“向来如此,便对吗?”
世界不只是非黑即白,文学的世界,纵使偶有关系户,终究应该以“余华们”为主色调,而非“马晓康们”和“贾浅浅们”。
假如不是这样,那个属于文学的春天,或许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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