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常见期刊上面登载“思想决定言语,言语决定行动,行动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的处世经验,初看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然而仔细分析却能发现那是唯心主义观点。如果没人,思想从何而来?思想属于意识范畴,是第二性的东西,人脑的机能,客观实在的反映。
思想,来自人脑对客观世界的反映,所以在上述处世经验之前,应该加上一句“存在决定思想”。更通俗的说法就是,人的现实处境决定人的思想言行。对此,我是深有体会。
一个退休数年的干部,是我的熟人,正因为很熟悉,他比较同情我的现实窘况。他曾问我:“你就不能用笔作文挣钱吗,你若有钱何至如今还是单身?”显然,这是朋友忠言。
我就这样回答:“下岗失业之后四处打工遭遇凄凉,心情长期压抑,不会用笔粉饰太平,无法以文挣钱。特色社会落魄书生,只能单身。”说罢,我随朋友一起苦笑。
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况且贫穷家庭。在此,我有必要叙述自己的家庭。
在我家里,耄耋父母眼中,我就是一个大包袱,难以卸掉,这是我个人的不幸,也是特色社会的现实反映。
我曾撰文《父子恩怨》,就是专门谈的家庭事情。在我家里,父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的父亲两岁时没了娘(因难产而去世),历尽忧患和磨难,一生正直刚强,略显忧郁。
父亲出生于1933年,1940年入本村的私塾,1942年进当地的启贤小学,1947年上二十里地外的新民中学,1948年因家贫而退学。他自幼聪明勤奋,深受老师的喜爱。1948年,父亲经启贤小学校长姚欣安先生的介绍,到武汉市汉口交通路建国书店做练习生,1949年武汉解放,回到老家汉阳县高庙乡姚家岭。
我的祖父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种田人,具有比较严重的小农意识和封建思想,养育了二女二子(父亲最小,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勤扒苦做、省吃俭用,然后买田置地。1950年土改时,家有水田16亩,人均2.7亩,是全乡人均数字的两倍,被划为富农(阶级敌人)。父亲当时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血气方刚,他仔细研读土改政策,觉得自己家里没有出租过土地,全部属于自耕,不存在剥削长工,只是农忙时请过少量零散短工,为了赶季节插秧割谷,应算作中农(革命队伍的团结对象)。于是,他向土改工作组反映情况,要求更正错划的阶级成分,结果遭到拒绝。1952年土改复查时,父亲又去向土改复查工作组申诉自家的委屈,得以改划成中农,全家人的愁眉才稍舒展。此刻,我仿佛看见一位无助的少年为争取自家合法权益而据理力争的激烈场面。
那时在村里,能够识文断字的人不多,父亲可算作大知识分子,待人真诚礼貌,很受乡村干部的看重,遇到文化方面的什么事情,他们都愿来喊他帮忙去做。
1953年,全国各地纷纷掀起兴办供销合作社的热潮,经乡政府的报名推荐,父亲考取了县供销合作社系统的文书职位,被分配到邻乡的供销合作社上班。
参加工作后的父亲办事认真,与人为善,表现十分出色,受到广大干部群众的好评。在组织上,父亲积极要求进步,然而,每当讨论他的入党问题时,就有人说他于解放前夕去过武汉市汉口交通路建国书店(国民党特务组织的外围,年少的他根本不知其中内幕),有历史疑点,于是,他的入党问题一直搁着。为了弄清父亲的历史问题,组织部门曾多次派人到汉口去乡村明查暗访加以认证,直到1962年,非常赏识父亲才干的两位有关领导(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干部),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相约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解决了他的组织难题。不久,父亲被提拔担任艾联公社社长。正当父亲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全力以赴投入行政工作之中准备施展抱负的时候,接连而至的大小政治运动(如四清、社教、文革等,特别是文革),都让他受到冲击。尽管父亲做事做人都无可挑剔,但是只要提及个人出身之事,总被说成有国民党特务嫌疑,阶级异己分子,工作假积极,做人也伪装。总之,出身问题成为父亲永久的政治包袱,欲罢不能,正因如此,当有人提议让他担任艾联公社党委书记(论能力论水平,他都完全胜任),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找借口推辞掉了。在艾联那个地方,父亲至今还留有非常好的口碑,上了年纪的人,都称赞他。
1975年,父亲服从组织安排,调到供销合作社系统工作,担任基层供销合作社主任。
1981年6月,十一届六中全会召开并且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接连而来的是,社会上开始大张旗鼓地否定毛主席。有些无耻之徒,就是抓住机遇欺师灭祖而平步青云。那段时间我的父亲每天下班以后多半沉默不语,偶尔自言自语:“普通人主持一个小家尚且不易,毛主席是领导着世界第一人口大国况且老人家还缔造了党和人民军队,呕心沥血操劳了一辈子,直到逝世。如今为何否定毛主席,难道文化大革命全都错了吗?”
1983年7月,父亲背着“消极对待改革开放”之名,被免除基层供销社领导职务,调到县供销社机关坐冷板凳,六个月后担任县供销合作社职工学校校长,直到1993年退休。
退休后的父亲,除了参与一些家庭事务,最大的爱好是看书读报,关注时事政治,尽到一个老党员的责任,每逢组织上发起捐款救灾活动,他总是踊跃投入,从不落后于人。2011年七一前夕,父亲光荣获评“50年党龄的优秀共产党员”,出席了表彰大会,身披红色绶带站在区里领奖台上。
总之,父亲年幼丧母,少时家贫辍学,为谋生到汉口,解放了回乡下,曾被错划成分,工作后虽各方面不错,却因历史问题纠缠不清,入党提干一再受挫,历次运动中在劫难逃然而始终忠于党。
从我小时候起,父亲就很喜欢我,只因他常在外面,琐碎的基层领导工作、曲折的遭际,使他变得过于深沉持重,不愿轻易流露自己内心的感情,有时近乎刻板冷漠。儿时我就察觉,父亲对我的将来,曽寄予殷切期望,但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能料到,我成年以后的现实情况却常让他忧虑不安,并非担心我会违法犯罪,而是忧虑我不适应社会·······
也许父亲因为出身不幸农家,有着乡间村民朴素的生存心理,固然无比崇敬开国领袖,但也没有必要拼着身家性命加以捍卫,这点,就是党和国家一些领导人也是怀揣这种心理,所以,导致当时国家政权被一小撮奸佞把持而且肆意污蔑毛主席。再说,父亲也不知上层的内幕,奸佞诋毁毛主席的宣传内容,他都相信。加上年龄渐老思想僵化,更加相信主流媒体。
我因为年轻一些,而且从小就有独立思考的习惯,在评价一个人时,注意从多方面研究他自己的言行,还适当参考众人的看法,最后作出判断。书生意气,做起事来不要命。
父亲不满,主要由于我至今两手空空,事业无成,还没娶妻生子。所以在父亲的眼里,我的一切想法都是错的,老人家不知,如果在毛主席时期我也能有一排孩子。
最让我感到气愤的是,父亲至今还认为XXX解放了右派,领导改开,使人民富起来。昨天,父亲看电视时又说这话。
我责问父亲:“当年整出百万右派,实际上是XXX。他重新上台后,把脏水泼向已故的开国领袖。现在国家虽然富裕了,可是走资派利用特权聚敛了无数民脂民膏,况且不顾一切发展经济,结果是自然资源濒临枯竭。”
父亲反问:“大划右派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怎么知道?”
我答:“如今网络媒体发达,档案能够解密,只要稍微用心思考,伟人与小人可以基本一目了然。”而且我还加上一句:“现在大家都是吃着祖宗饭子孙饭,将来想种地也不可能。XXX的特色社会,使您的儿子品行端正不能娶妻生子。”
直到这时,父亲才不再争执了。
以上我用这么长的篇幅叙述自家父子争论,就是证明“人的现实处境决定人的言行”。
至于特色时代善变的人们,我随便就能举出两例。
有人在自己没有发财以前,大骂共产党坏,然而发财以后,大夸共产党好。
有人在自己没有升官以前,赞毛主席贬XXX,然而升官以后,赞XXX贬毛主席。
罢了,真理永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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