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39岁英年早逝,却留下了近百万字的史学研究成果;他,生前不争职称和待遇,死后遗体献给了医学事业——沈颂金:生命为学术闪光
第5版(视点新闻)专栏:人物
他,39岁英年早逝,却留下了近百万字的史学研究成果;他,生前不争职称和待遇,死后遗体献给了医学事业——
沈颂金:生命为学术闪光
丁玎 杨煜庭
《考古学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史》正在学苑出版社进行后期编辑即将出版,可是这本著作的作者沈颂金却永远也看不到他最钟情的著作了。
他是8月22日离开人世的。那天,他还对弟弟说,很想回自己住的地方去,继续在电脑上修订书稿。但他很快又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他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北大医学部解剖楼后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献给了医学事业。
他以惊人的毅力和病魔抗争,和死神赛跑,在病床上还在整理学术成果
沈颂金攻读博士学位时的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史学所的陈其泰教授想起那幕情景就会落泪。
8月18日,陈老师去医院探望小沈。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大家都惊呆了:小沈正吃力地趴在床上,用颤抖的手在填写书稿中电脑打不出的字,他的一个弟弟在床边翻着清样,另一个弟弟拿着手稿让他核对。他当时已是肝癌晚期,腹部水肿严重,全身瘦得皮包骨头。
老师心疼学生,不住地劝小沈休息,可是老师也知道,这个羸弱的学生视学术比生命还重要。
就在6月14日,小沈在病床上给老师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上说:“属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但我必须完成几件事:(1)博士论文《二十世纪简帛学研究》已经增加完毕,总字数达23万字,我想出版。(2)《简帛学研究一百年》,将我平常所写的有关简帛(简牍与帛书)研究的文章汇集在一起,加上最近几年简帛论著目录,估计总字数也会在25万字左右。(3)《考古学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史》,其实我最钟情的是这本书,……主要从学术史的角度探讨考古学对20世纪学术发展所起的推动作用。……也有20万字吧,我也想出版。等我把这几件事做完,估计我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这样我也就死而无悔了……”
他在逆境中成才,一步一个脚印,在学术研究道路上勤奋跋涉
沈颂金去世前就职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徐世虹还记得2001年6月“面试”时的情景:
个子不高,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衣着打扮上像个农村的中学生,一条裤腿长,另一条裤腿还挽着……前来求职的小沈其貌不扬,但厚重的科研成果却吸引了所长。求职表上“主要成果”一栏所列的20多篇论文告诉她,这是一个有着很强科研潜力的青年学人。求职表上的“个人简历”显示,这个青年在学业上一步一个脚印,勤奋不息。
39年前,沈颂金出生在皖北怀远县的一户农家,自幼家境贫寒,父母很早病故。中师毕业,在小学任教两年后,他就读安庆师范学院历史系,后回家乡的中学任教,又经两年奋斗,考入西北师范大学历史系攻读硕士。获得学位后,他执教于安徽教育学院。又经5年积累,1998年,34岁的沈颂金考进北师大史学所,攻读博士。
硕士期间,他就开始在《文史知识》、《中国史研究动态》等刊物上发表文章。读博期间,他接连在较有影响的学术刊物上发表数十篇论文,并先后参加了国家哲学社科基金项目“二十世纪疑古思潮”、“二十世纪中国历史考证学研究”、“中国学术通史·清代卷”等重大课题的研究,成果丰硕。在扎实研究的基础上,他的博士论文《二十世纪简帛学研究》顺利完成,被专家评价为“勇敢地选择了这个在历史学理论及史学史专业范围内尚未有人作专门论述的课题”,“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对学科建设很有价值”。
他的简帛学研究填补了空白,他还憧憬在考古学领域内继续深造……
早在读硕士时,沈颂金就因撰写西汉陆路、水路运输的学位论文开始接触简帛史料,对简帛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20世纪学术史上,简帛的发现、诠释和研究对历史学、考古学、文献史料学、古文字学等学科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将简帛学作为一门学科作理论与研究方法的阐述,是一项迫切的要求。沈颂金将它作为博士论文的研究课题,就是“力图建立中国简帛学学科的理论体系,并试图对百年来中国简帛学界研究成果做一全面清理、总结和评价”。
3年里,他始终关注简帛学研究的最前沿。他的学术信息最灵通,这在同学和师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哪里将举行简帛研究的会议、讲座,哪个出版社、哪家书店有了简帛研究的新著,哪本刊物发表了简帛研究的文章,哪位学者又有了新的研究成果……这些,他都了如指掌。
在病床上修订书稿时,他还在追踪简帛学研究的最新动态,将搜集到的简帛学论著目录编进《二十世纪简帛学研究》一书,包括2003年的最新成果。住院前,他还在申请进入北京大学文博学院的博士后工作站,满怀希望地憧憬在考古学的领域内继续深造,进一步开拓学术研究空间。
他生活节俭,爱书成痴;他孑然一身,不愿误人;他不争职称,唯重学术
沈颂金爱书成痴也是出了名的。记者在他的宿舍里看到,宿舍里有5组旧书架,摆满了《中国简牍集成》、《简帛研究》等书刊。他不舍得吃穿,经常靠方便面充饥,可在书店消费起来却毫不吝惜,有时还不忘送学友几本书。在好朋友张小峰的妈妈眼里,小沈更是个“奇怪的孩子”。每次到张家,没等张妈妈把茶水沏好,小沈就钻进书房,直奔书架,那神情就像孩子发现了心爱的玩具。
看到小沈对学术的执著追求到了忘我的境地,经常饮食无常,同事和朋友们热心地为他介绍对象,却被他婉言谢绝。别人还以为他过于专注自己的学术研究,在好友的百般追问下,他才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不想耽误人家!”
博士可以安排两居室的房子,学校给了小沈一居。导师劝他换个房子,他说:“这房子总要有人住,我不住,别人还得住!”好友看他成果丰硕,劝他在职称上费点心,他说:“有没有职称都不重要,只要能有地方做我的学术就行了。”就在他临终那天,同事将他被评为副教授职称的消息写在大纸上给他看,但这时的他已重度昏迷……学苑出版社的编辑郭强连日加班,想让小沈在生前看到《二十世纪简帛学研究》和《考古学与二十世纪中国学术史》两部新书,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斯人已逝,北师大教育学院郭齐家教授在一篇纪念文章里写道:“古人曰:‘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死而不亡者寿’,‘尽行寿,献身命,信受勤奉行’。沈颂金的一生体现了这种精神生命、思想生命、学术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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