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欲望与多样性——关于《植物的欲望》
第5版(大地·读书天地)专栏:
植物、欲望与多样性
——关于《植物的欲望》
王毅
人在田野里播种马铃薯,蜜蜂在苹果树上采花粉,到底谁是主体谁是客体?这问题可不像一眼看去的当然是动物处理植物那样简单。在《植物的欲望》(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中,作者迈克尔·波伦讲述着苹果、郁金香、大麻和马铃薯的故事,轻松而又深刻地质疑着人类中心论:这种幻觉在根本上遮蔽了我们对人与自然关系——更确切地说,是人在自然中的关系——的开阔视野和深入思考。
植物追求着每一种生命在最基本的遗传局面上关心的东西:更多地复制自己。通过进化过程,这些物种终于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惑动物来传播基因,这就是利用动物们的欲望。对此,作者举了狼与狗的例证。如今美洲有五千万条狗,狼只有一万只,从生物学上讲,狗比野性的祖先狼要成功多了。狗在得到了进化的这一万年里,掌握的对象正是我们的需要和欲望、我们的情感和价值观念,所有这些它都融入了自己的基因,成为聪明的生存策略的一部分。那些进入了人类农业和园艺的植物,如果人们能够像读一本书一样阅读它们的基因组,就会看到它们一步步地适应、唤醒乃至于去开发我们的欲望,由此获得了自己生物学上的成功。所以,植物的驯化史也就是以满足我们人类的种种欲望来达到它们自己遗传学上的繁殖扩充之欲望的历史,也就折射着我们人类某些心理欲望和文化观念的发展演进。
说植物利用着人类欲望,它们岂不是成了精灵?当然不是这样。作者强调,进化并不依赖愿望或意图来工作,就如同这个表述,它是一个无意识的、非有意操作的过程,它所需要的不过是生物被吸引过来而已。自然界中的设计是偶然事件的串联,由自然选择过程来进行淘汰,直到其结果达到了那样的有效,以至于看起来似乎是目的论的奇迹。同理,从进化的这种无意识的实质而言,我们也总是高估了自己在自然界中的代理地位。进化本身是一座自然运转着的大磨坊,人的欲望对它而言不过是里面多多谷物的一部分罢了。
人类的欲望被植物所利用,某个物种乃至于某个品种借此得到了压倒性的优势;另一方面,过分膨胀的人类欲望却又导致了自然界的重大灾难。我们现在维持少量植物的生物学优势,无论是化学还是基因工程,一个基本思路就是以“简化”来对付自然界的野性和多样性,把自然界那些难以理解的复杂性简化为某种人类能够管理的东西。但是,正是它,适应不了自然界的运转方式。一片土地全是同一植物,这对于害虫、杂草和病害来说,对于自然界的所有起伏变化来说,总是极为脆弱的。书中讲的19世纪爱尔兰单一品种“卢姆伯”马铃薯的枯萎病,造成的那种惨绝人寰,就是一个典型例证。
令人着迷的轶事,易于理解的科学知识,还有开阔视野中的深入思考,构织成了这本趣味盎然、好读耐读的书。一位学者在“科学网”上如此评价:“你可能从来没有读过植物书,但是你有福了,你上来就可能读到这样有趣的植物书,如此好的植物书。”作为译者,我还有一点特别的感受,这就是书后的“参考书目”。看看波伦先生开列出来的他所参考过的那么多从文化的角度,人与自然关系的角度,或者是植物社会学、植物经济学角度来研究、谈论这四种植物的书——还不是一般性的我们所说的科普作品,真让人感慨万千:这是一个多么广阔的写作领域——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唯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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