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
美国人怎么看欧洲人
本报驻联合国记者 丁刚
美国经济学家认为,真正的资本主义是你有两头奶牛,用卖牛奶赚的钱再去买一头奶牛,然后像滚雪球一样不断扩大。根据这个原理,美国人就有了对欧洲式资本主义的解释:你有两头奶牛,可饲养费用太贵,无法与廉价的进口牛奶竞争。于是,你就要求政府给予补贴。政府最后决定以高价收购,低价卖出。可你拿了补贴后还不满意,又牵着牛去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门前示威。
不习惯欧洲式工作方法
在许多美国人看来,欧洲人就是让高补贴、高福利给惯坏了。欧洲人工作时间短,假期时间长,且不用担心会被解雇。在一家通信公司工作的朋友对记者讲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他们公司来了两位英国工程师,参加某合作项目的试验。每天上、下午,这两位英国人都要喝茶,一喝就是20分钟。这还不说,喝完茶后还要一边聊着未谈完的话题,一边开始工作,好大一会儿才能真正进入状态。朋友说,要是换了美国人,早被老板打发走了。
对这种欧洲式的工作精神,朋友说他并不羡慕。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赚钱太少”。记者手头上也有个数据,西欧9国公民的平均年收入要比美国人少16.7%到31.4%。在这个数字后面,是劳动生产率的差距:从1995年到2001年,美国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2%,而欧盟国家只有1.3%。
羡慕欧洲悠久文化
欧洲也有让美国人羡慕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悠久的文化和历史。除了加拿大、墨西哥这两个近邻外,美国人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英、法、德、意四国。有位朋友在华尔街工作,是个爱尔兰后裔。有一次和我谈起欧洲之旅,他对乡间古老的小旅馆赞不绝口,说是在那种古色古香之中,他才有了一种寻根问祖的体验,如同喝了陈年老酒一般。
从华尔街的摩天大楼回望欧洲的乡间生活,这感觉和坐在现代化的高级住宅里把玩一件古董似乎没有什么两样。英国作家波克曼就说过,在美国人看来,那些不大聪明的欧洲“表兄弟”是被留在老家照料羊群的,他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尖顶的教堂,至今也没有改变牧羊人的本色。而美国人早已过上了现代化生活,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听取欧洲人对地雷或者是转基因食品的看法。
欧洲人比老美更“现代”
这种描述当然并不完全准确。在许多美国人的眼里,生活中的欧洲“表兄弟”们有些方面要比他们“现代”得多。有位商人曾给记者讲述他在德国的一段经历。有一次他应德国朋友之邀去打网球,打完球后去洗澡。他看有桑拿室,推门进去就“蒸”了起来。忽然有人进来,他抬头一看。“啊!我的天啊,原来是两个女士。”他慌慌张张地把浴巾裹在了身上,而那两位女士却大大方方地笑了起来。有一位还说:“你一定是个美国人,要不怎么这么紧张。”我这位商人朋友出来后,一个劲地埋怨他的德国朋友,说没想到德国人竟然会如此开放。
不久前《纽约时报》上刊出的一组数字,可以用作美国人更保守的注解。1999年挪威新生婴儿中有49%为非婚生,冰岛为62%,英国38%,法国41%。天主教影响较深的爱尔兰7年前离婚才合法化,可非婚生婴儿的比例也达到了31%,这个比例与美国大体相同。
我由此想到了美国人编的一则笑话。美国人进澡堂,进去前是美国人,出来后还是美国人。那么在澡堂里面他是哪里的人呢?答案是:欧洲人。美国人“脱光”了就是欧洲人。这则笑话想说的是,经济的发展,技术的进步,其实并没有使那些原本从欧洲而来的美国人“脱胎换骨”。他们带着几百年前欧洲人的价值观念和宗教信仰离开了故土,失去了在欧洲传统文化土壤上发展的可能。有专家将此称为移民文化的“断代”现象,这或许可以用来解释美国人为什么要比现代欧洲人更保守。
容不得“表兄弟”品头论足
美国人对欧洲“表兄弟”也有不满之时,最烦的就是“表兄弟”有时也想指手画脚。有位英国记者说,有一次,他只是提了一下美国校园枪杀事件的数目,美国人就很不高兴,说:“别忘了,要不是我们美国,你们现可全是讲德语,要不就是讲俄语。”
“9·11”事件之后,大西洋两岸对反思的不同态度也颇能说明问题。事件发生后,欧洲人觉得他们要比美国人更成熟。这是因为欧洲一些国家早就有过恐怖袭击的经历,民众的承受力更强,因此,也更容易从恐怖主义的根源去考虑反恐问题。“9·11”事件刚发生时,记者在英国BBC的网站上看到一个帖子,说美国人不要太性急,反恐是持久战,老百姓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就像当年英国人在恐怖袭击的阴影中生活一样,要习惯那种处处都要小心的生活。《华盛顿邮报》还引述英国一家报纸的话,说恐怖主义早已成为欧洲一代人生活中的一部分。现在,大西洋另一边的美国人也要与欧洲人一样,面对同样的心理冲击了。欧洲一些国家的领导人也不断提醒,不要以“简单化”的方式来对待恐怖主义。但对这样的评论,美国人并不以为然。不久前,在华盛顿精英圈里颇为流行的《旗帜周刊》刊登了一篇文章,题目就是《美国人知道什么是恐怖主义》,副标题是《不同于简单化的欧洲人》。文章说,美国不仅承担着自身安全的重担,也承担着许多国家的安全重担。这才使得那些国家能够与一些对美国心怀敌意的国家发展友好关系。他们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换来双重的安全保证,但这绝不可能。
在一些美国人看来,欧洲人对美国品头论足,颇有点“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头儿。“欧洲人的麻烦是,每当遇到麻烦总是要向大西洋对岸求援;而每当麻烦过去,又总是期望美国人能听他们来讲该如何治理美国。”这就是一个美国人对欧洲人的评价。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专家时评
欧美不断较劲
中国欧洲学会 沈雁南
·欧美在原则问题上基本能协调一致,但在外交政策和局部利益上却有明显差异。
·“9·11”事件后,欧美战略同盟关系的范围有所扩大,但其协调机制变得更为复杂。
·当美国与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关系“硬化”时,欧洲国家将会“有意”显示出与美不同的外交个性。
冷战结束以来,欧美的对外政策一直处于调整中,欧美关系也随这种调整发生着变化。大体上,欧美关系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全球战略利益的层次。由于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原因,欧美在共同价值观和安全利益的基础上建立了高度密切的同盟关系,但这种关系有时冷些,有时热些。二是局部利益的层次。由于欧美实力不平衡,双方在这一层次上矛盾较多,多有私利的考虑。三是国家利益的层次。欧洲国家通过一体化在经济、政治、安全等方面有了更多的集体利益,但从民族和国家层面考虑问题时仍是色彩丰富,其对美政策各有千秋。同时,国家利益在不同领域内的表现也不尽相同。反之,美国对欧洲各国也采取不同的政策。倘若考虑到经济全球化和科技进步等外部因素的影响,这三个层次间的互动曲线,为欧美关系描绘出了一幅活跃而多彩的画面。因此,对欧美关系的考察不应简单化,对具体情况应作具体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欧洲政治一体化有了新进展,新的政治框架正在形成,民族国家利益的考虑将会更多地作用于这一框架。未来欧盟在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方面如何运作,将对上述三个层面的欧美关系产生重要影响。
苏联解体后,欧美关系通过北约新战略的制定和北约东扩的实施,已经成功完成冷战后最初的调整,并在调整后仍保持了同盟关系,北约也得以继续合法存在。这一调整的总体思路是借其冷战“胜利”的有利局势,推动潜在对手国和新兴竞争对手国向对己有利的方向转化或予以遏制,完成西方文明对世界的整合,从而实现欧美国家的利益最大化。在此思路指导下,欧美在诸多涉及总目标和总战略的原则问题上基本能协调一致,但在外交政策和局部利益上却有明显差异。
美国以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实力,力图在冷战后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以西方,实质上是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体系。其外交政策有强烈的霸权主义色彩,更具扩张性。与之相比,欧洲国家更注重经济利益,注重和平与发展。冷战的结束为欧洲提供了重新整合的历史良机,欧盟希望借此机遇实行东扩,在一体化基础上完成以它为主导的欧洲整合。自身的发展和在欧洲建立新体系的需要,都迫使欧洲国家更关注自身实力的增强。对它们来说,发展是硬道理。因此,其对外政策更具现实主义色彩。
欧美外交上的这种差异,在小布什就任总统后表现得更为突出。双方在战略协调、国际事务和经贸关系等一系列问题上发生分歧,有时甚至是严重对立。但是,对于贸易冲突在欧美关系中的作用不应估计过高。因为欧美经贸关系密切,经常发生纠纷是商贸往来中的正常现象。我们需要关注的是,欧美关系中的一些基本因素正在发生变化,欧美在战略协调和国际事务方面的分歧之大,是欧美在二战中结为同盟关系以来较为罕见的,分歧之尖锐也是空前的。
“9·11”事件后,大西洋两岸再次表现出最高利益上的一致和战略上的合作,双方及时调整了关系。一方面,美国意识到反恐不能没有欧洲国家的支持,无论它对欧洲的作用持何不同看法,欧洲在其国际战略中都有特殊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在“9·11”事件将国际关系中传统的对抗层面和手段扩大到非传统层面后,欧洲国家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更多的活动余地,欧洲在国际格局中的地位有所提高。特别是今年以来,随着欧元正式进入流通领域和东扩进程的展开,欧洲一体化取得了重大进展,欧盟事实上已启动新的一轮欧洲整合运动,这将对今后的欧美关系带来重大影响。
数百年来,西方国家一直以各种方式在全世界进行扩张,这种扩张直到20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因两大阵营的形成和广大亚非拉国家民族解放运动的兴起才得到一定遏制。冷战的结束使这种扩张出现新的发展势头,但是情况已有很大的不同,尤其是美欧推进这种扩张的方式不同,所带来的结果也不同。“9·11”事件正是对这种扩张的一种反应,恐怖行为的矛头直指美国并非出于偶然。
从西方文明的扩张史来看,美国虽没有西欧国家那样的殖民历史,但在二战后却成为西方文明向全世界扩张的领导者,欧洲国家则由于实力的衰弱而退居其次。然而,几百年的扩张使之与许多第三世界国家建立了较紧密的经济和文化联系,获得了同发展中国家更多的交往经验和渠道。这是欧洲国家在国际舞台上的重要资源。冷战结束后,它们有了进一步利用这些资源、为自己在世界上获得更广阔发展空间的意向,“9·11”事件又加强了这一发展趋向。总体上看,欧洲国家将会更加重视发展与之有传统关系的发展中国家的关系,特别是当美国与其中一些国家的关系“硬化”时,欧洲国家将会“有意”显示出与美不同的外交个性,并依托欧洲一体化的力量得其所欲。
一年多来,欧美关系在战略层面上经历了一个由冷转热的变化过程。“9·11”事件发生后,欧美战略同盟关系的范围有所扩大,但其协调机制变得更为复杂,例如前不久慕尼黑国际安全政策会议上反映出来的欧美隔阂。欧美外交政策上的差异并未因这种同盟关系的升温而消失,今后,欧美的外交“个性”将更为突出,欧美关系将进入一个新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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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视点
“泛欧”情结与“唯美”主义
黄晴
进入新世纪以来,欧洲与美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层面似乎都出现了若干不和谐音。例如,去年美国大选出现了某种意义的政治梗阻,欧洲人对此语多讥讽。今年美国放风要打伊拉克,欧洲的反对声浪不小。美国最近对钢材进口单方抬高关税,欧盟更是同仇敌忾。在知识界,欧洲对美国“文化入侵”的反感在上升,保持“欧洲特性”的意识日趋自觉。
历史上,欧洲被称为“旧大陆”,美洲被称为“新大陆”。美国的主体文化实际上就是被移植的欧洲文化,所谓“欧风美雨”,常常被视为同根一体的东西。二战之前,美国大体是个世外之人,不介入“旧大陆”的纷纷扰扰。二战中,美国介入了世界,而且后来成了说一不二的主要角色。冷战中,美国扮演了“欧洲保护者”的角色,大西洋两岸结成命运共同体。冷战之后,美国力图扮演“世界领导者”的角色,欧洲的嘟嘟囔囔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发出的。
欧洲是一个历史文化传统悠久的地区,也有着特殊和共同的文化自豪感,当美国以一种强势的方式介入和领导时,势必引起不同层面的反弹。二战后,欧洲开始了一体化的整合,欧洲认同逐步形成。除了出于经济、军事和政治等方面的形势要求外,欧洲一体化还反映了欧洲人的一种内在心理要求,即通过“泛欧”情结获得一种现实的自尊和自豪。
冷战后,世事沧桑,“泛欧”情结同美国近来的“唯美”主义显然出现了较多的不和谐点。例如,在安全问题上,欧洲希望扩大欧洲,让东欧和俄罗斯融入,美国恐怕对此多少有些戒心,因为美国不希望世界上任何地方出现一个有抗衡力的“大块头”。
又如,在经济上,美国大力宣扬自己的“自由市场经济”模式,欧洲则力主自己的“社会市场经济”模式。其实,美欧各自的模式均是其特定社会、历史、文化发展的产物,大可不必争长论短,但是,一旦一方将其纳入“优越性比较”的价值范畴,另一方就不可能不应战,因为这几乎是一个涉及精神自主和自尊的问题了。
在文化上,欧洲的文化精英一直对美式大众娱乐文化抱有某种不屑,同时又为这一文化水银泻地式的入侵痛心疾首。欧洲常常不齿于美式文化的粗俗简单,美国则常讥讽欧洲的陈旧和缺乏创新。
尽管如上所述,美欧间的不和谐点在增多,但文化共同性仍是主要的方面。从近年的情况看,如果美国决意而行,欧洲在表达不满后仍会跟进,形格势禁,不得不尔。一位俄国评论家指出,欧洲也没有足够的政治意愿同美国进行认真的争论,“欧洲只是生气,嘟囔,表示不满。但美国人对这种嘟囔根本不屑一顾”。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国际回声
国际回声
“9·11”事件后,美国人发现了自己的脆弱性,这对美国人的心理是一种可怕的冲击。欧洲人在某种程度上也许低估了这种冲击。但这并不能解释美国越来越倾向于奉行单边主义的原因。
不能把世界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为反恐。
——法国总理若斯潘
不管你多么强大,即使你是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超级大国,你也不可能完全靠自己就办成一切事情。
——欧盟委员会对外关系委员彭定康
美国正在出现这样一种危险倾向,即采取单边主义的方式来对待国际问题,仅仅是从自己的判断和本国的利益出发,从来都不同其他国家进行磋商。
——法国外长韦德里纳
靠一个超级大国不能让拥有60亿人的世界和平。欧盟是美国的伙伴,而不是它的卫星。
——德国外长菲舍尔
新的国际安全局势的发展,不是美国一家就能够应付的,而需要欧洲作出更大的贡献。
——意大利国防部长马蒂诺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
图中左边旗上写着“反恐战”,右边写着“贸易战”,中间被压扁的是“盟友”。
原载美国《国际先驱论坛报》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
不谐音符 徐鹏飞绘
第7版(国际周刊)
专栏:
盟友的“美国观”
本报驻法国记者 郑园园
在欧洲国家中,法国与美国的关系比较特别,同英国的忠实紧跟、德国的谨慎小心有所不同,秉持独立见解,不时唱点反调,或许是法国对美关系的特征。
历史学家认为,二战中罗斯福总统不看好戴高乐将军领导的抵抗运动,使两国战后结怨,因此有了1966年法国退出北约、把北约总部从巴黎赶走之举。社会学家认为,法国珍视本国的历史文化,瞧不起“浅薄的美国文化”,多年来坚持不懈地捍卫法语,抵制美影视产品和麦当劳。以电影为例,虽同好莱坞影片相比,法国电影处于下风,但法国人为本国电影所具有的文学传统和传达的人文精神而自豪。20世纪90年代初,左翼总统密特朗与右翼总理巴拉迪尔同仇敌忾,在关贸总协定(世贸组织前身)同美国打了一场“文化例外”战,为的就是限制美国文化产品的“入侵”。所以,看待法美关系,历史、文化、传统等因素不能忽略。
做欧洲人,还是做美国人?
去年7月,一个叫马克·鲁塞的企业家出了一本494页厚的书:《美式欧洲人》。我翻阅此书后,同他有过一次长谈。他说,本书是多年思考的结果,他一生中最看重的就是这本书。在这本分析欧美关系历史和现状的评述性著作中,作者猛烈抨击崇拜美国的欧洲人,称他们为“美式欧洲人”,说这些人把华盛顿作为朝圣的麦加。但这是一个怎样的“麦加”呢?是一个以“自由”与“人权”为屏风的帝国,一个跨越了“红线”、正在实现东扩、改变北约防御性质的帝国,一个崇拜物质财富、推崇“我拥有,故我在”信条的帝国。鲁塞明确提出:欧洲面对的敌人就是美国帝国主义。做欧洲人,还是做美国人?这是欧洲面临的哈姆雷特式选择。欧洲人应通过欧盟这个命运共同体,逐步实现欧洲强国梦,最终退出北约,彻底结束美国保护国地位。
鲁塞在哥伦比亚大学和哈佛商学院读过书,取得了经济学博士学位。一个受过美国教育的人,却从“灵魂深处”鄙视美国。原因何在?他说,因为他是真正的法国人和欧洲人。鲁塞最珍爱的词汇是“欧洲特性”、“欧洲自由”、“欧洲强国”。法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尔贝·加缪说:“我的祖国就是法语。”鲁塞套用这句名言说:“我的祖国就是我的语言和欧洲!”
法国反美人士有哪些?
在法国,像鲁塞这样有强烈反美情绪的人到底有多少?不久前,我读到一份《法国人对美国看法》的调查报告,对这个问题有了较全面的了解。这份报告由法国—美国基金会委托法国一家民意调查所完成,调查结果是:41%的法国人对美国有好感,49%既没好感也无恶感,9%是立场坚定的反美分子。有好感的人多数持相对冷淡的、有限的亲美态度,他们比较收敛,低调行事,在法国基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既没好感也无恶感的人随着美国霸权地位的上升而对美的恶感增加了。冷战后,“反美情绪总的来说是被激活了,扩大了”。坚定的反美分子多为中高级官员、知识分子、知名人士等,比例不算高,却有很大的政治能量。反美人士的政治色彩各异,但左翼人士稍多。工人、农民因为反全球化、反跨国公司任意解雇,甚至因为反对转基因作物而反美;绿党人士因为美国不肯在《京都议定书》上签字而反美;政界人士更因美国独断专行而感到世界失衡。
这项调查还表明,法国人对美国持有的基本看法是:美国是大西洋彼岸的一个客观盟友,其经济比法国更有效率,在新技术领域领先,但在社会保障、移民融入等领域,法国占优势。长期以来,法国对美国侵犯法国“文化性”的担忧超过了美国工业和军事强势引起的忧虑。冷战结束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反美人士中对美外交政策的批评在升调,认为美国总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它并不真心维护世界和平,在执行其外交政策的过程中,漠视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它高喊民主化,其实并未落到实处。
盟友关系微妙
法国人仍记得1944年6月的盟军诺曼底登陆,不会忘记美国是其“解放者”。这种历史形成的关系,使法国总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支持美国。“9·11”事件后,希拉克是第一位访美的外国总统,他在华盛顿和纽约表达了声援与团结之情,感动了许多美国人。见解独立、富于批判精神的《世界报》立即发表一篇只有几行字的社论《我们都是美国人》。文章说,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让我们说,我们都是美国人!我们无条件地站在美国一边!在那些令人揪心的日子里,这个标题成为法国舆论的主旋律。去年九十月,或许是法美关系罕见的“蜜月期”,80%的法国人认为反恐战争关系到西方国家的整体利益,有72%支持布什政府的军事行动,68%赞成法国派兵参战。
可好景不长。美国取得阿富汗战争胜利后,法国的忧虑和担心开始增长,特别是今年1月29日“邪恶轴心”说出笼后,盟友与盟主团结一致的盛况不再。最早把美国称为“超超级大国”的是法国外长韦德里纳,这回又是他第一个出来批评美国奉行“单边主义”。还是这份《世界报》,瞪着眼睛注视美国政要和舆论界的动向,发表了许多批评美国的政论。该报的一篇文章认为,一种被基辛格称为“新保守主义”,即以捍卫普世原则并以道德使者自居的思潮在美国抬头,这种“主义”使美国自认为是“一个具有普世价值的国家”,粗暴的干预和随心所欲的军事行动随之而生。
从美国反观法国,法国的问题也一大堆,美国人嘲讽它的中央集权制和官僚主义,批评它的行会主义和没完没了的工潮……不过,这是另一个话题,它并不妨碍法国在世界上继续发出自己的声音。多姿多彩的世界需要多种多样的声音,人们乐于听到法国在全球化、援助发展、反对军事干预等问题上不同于美国的声音。这就是法国,一个既铁杆儿又不失个性的盟国。在惟一超级大国膨胀之时,法国的存在乃世界之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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