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人物纪实)
专栏:
周保军与毛四灵
王海津
湖南省安化县的苏溪村,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毛四灵四岁时,父亲身患癌症不幸去世,母亲南下广东打工,又因车祸死去了。父母双亡,前后只有十二天。四灵和年迈的爷爷奶奶艰难地度日,谁见了都觉得心酸。
后来,毛四灵幸运地遇到了周保军。
那是1992年,毛四灵一家的悲惨境况被逐级上报到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当时,正在东北牡丹江某部队服役的战士周保军在《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了那则公益广告:每学期资助二十元钱,就可以帮助一个孩子念完小学。周保军也是从贫困的小山村里走出来的,他仿佛看到了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们那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他心动了。他给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写了信———尽管他自己每月只有二十七块钱的津贴费,父母也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从此,周保军牢牢地记住了毛四灵这个名字,他一次次地在汇款单上填好那个熟悉的地址。
1992年底,周保军退役回到原籍秦皇岛市青龙满族自治县。为了生活,周保军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没有忘记对毛四灵的资助。在毛四灵幼小的心中,也深深地记住了她的保军哥哥。
周保军一直默默地关心支持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无论在精神上、物质上,使她艰难地上到了初中。
但是,毛四灵并不知道,在秦皇岛一家鞋厂干着最累最苦的活的保军哥,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1999年11月1日周保军在写给《秦皇岛日报》的信中介绍了他资助毛四灵的经过,也道出了他的窘境。他写道:“记者朋友,在当今社会什么都商品化的情况下,随着这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年级一年一年地升高,光靠我一个人微不足道的资助不行了。我打工一个月只有三百多块钱,现在厂子不景气,连三百块钱也开不上了。我家很穷,现在债务累累。我都二十九岁了,在农村算大龄青年了。为给我娶媳妇,今年我父亲拉了一万多块钱的饥荒给我翻盖了房,下月结婚又得花一笔。学校早就开学了,可我还拖欠着毛四灵的学费,作为共产党员的我深感内疚。”
这名无可奈何的打工仔,这位最普通的共产党员,为了别人,不得不向报社求助:
“记者朋友,这就是我求助您的原因,求您帮助我找到一个可靠而且有爱心、诚心、不求名利的好心人,协助我共同把这个孩子培养起来,说不定她就是一个国家栋梁。”“七八年来我还从未见过她的面,能与她相见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周保军的信在报社引起高度重视,《秦皇岛晚报》刊发了《八载牵心为孤女———一封催人泪下的来信引出的动人故事》的报道。社会上反响强烈,读者纷纷打电话或直接到报社,要帮助周保军,资助毛四灵。
1999年11月12日,在秦皇岛市委宣传部和报社等新闻单位的帮助下,周保军终于踏上了通往湖南苏溪村的路。
在距苏溪村二十公里的一家杂货店门前,汽车停了下来,这是毛四灵的表姐家,周保军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已经放学的毛四灵。一个清秀的女孩从里间被喊了出来。这就是四灵吗?这就是他在心里多少次叫习惯了的毛四儿吗?八年了,如今真的站在了面前,周保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毛四灵愣了一下,试探着小声说:“你是保军哥?”对面的哥哥已是满眼泪水,四灵“哇”地一声哭起来,一头扑进周保军的怀里。
这天,是毛四灵最高兴的一天,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拉着保军哥的手,给她的保军哥唱歌,说着许许多多的心里话,她说保军哥一定生活得很苦,因为保军哥的手很粗。这天,毛四灵跟保军哥有生以来第一次走进了饭店,她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上学每天走两小时的山路,只有四毛钱的生活费,但她是个要强的孩子,她是班里的三好学生。
周保军终于走进了苏溪村,走进了毛四灵家已是三十多年的老房子。面对周保军,一头凌乱的白发、满脸沧桑的老奶奶,浑浊的目光中透着惊讶,接着便“哇”地一声哭开了,颤抖着双腿就要往下跪,被周保军一把搀住,一家人抱头痛哭。
村里的乡亲们都来看周保军,他们说:周保军就像雷锋一样,心真是太好了。
毛四灵更是忙里忙外,她亲手给保军哥炒了菠菜,她说她不会炒肉菜。周保军拿出了他临来时借的二百元钱,他说四灵妹妹是大姑娘了,要让她穿得漂漂亮亮的。还有,秦皇岛的叔叔阿姨还给四灵带来了一千三百元书本费。
相聚总是太短暂,周保军就要告别了。他们走出苏溪村,毛四灵一直拉着哥哥的手,一直在哭,哥哥也哭,他们走过那条长长的石阶,走过那道古老的石桥。
汽车终于远去了,但他们的心,他们的情却紧连在一起。
第7版(人物纪实)
专栏:
拾荒者
韩永强
那天上午,天气十分晴朗,我匆匆行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忽然听到有人用极为熟悉的乡音叫我。在这座匆忙的城市里,能听到这么亲切的乡音,我不能不以十分的热情给以关注。
然而,我望尽街上的红男绿女,总也没有我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就在我有些失望的时候,那乡音又一次唤我,我循声望去,只见人行道旁的垃圾桶边站着一个人,见我望了过去,那人忙扬起手再一次亲切地唤我。猝然看见那人,我的脸毫无理由地红了起来。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一顶已经灰暗的草帽罩住他的脸,依然遮不住他满脸的沧桑,一身工作服油渍渍地如同铠甲般发出暗淡的光,让人觉得无法靠近他。他手中提着一个我们惯见的编织袋,也是油渍渍的发出暗淡的光,里面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从垃圾桶里刚刚掠获的弃物。他分明看出了我的疑惑,微微一笑,迎面向我走来,朗声问我,还认识我吗?仿佛这大街上只有我们俩人一样。我也微微一笑,点点头说,怎么会不认识呢?听了我的回答,他显得更加高兴,大声说,早就听说你也在这个城市里,并且还混得不错,看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我不禁低头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虽然说不上衣冠楚楚,与他相比还真有天壤之别。我怕他产生“低人一等”的想法,忙热情地向他伸出手去。他显然有些激动,丢掉手中的编织袋,把手在那油渍渍的工作服上迅速擦拭了一下,向我伸了过来。我正要握住他的手的一刹那,他嘿嘿一笑,举起两手连连摇着说:免了免了。我也不再勉强,与他再靠近一些,打算简略地叙叙别后之情。他忽然对我说,你等一会儿,边说边朝我身后跑去。我诧异地回过头去,原来人行道上有人刚扔下一个空的矿泉水瓶。他飞一样地跑过去极快地捡起那个空的瓶子,又直起腰朝人行道前后瞄了瞄,然后往回走来,脸上满是歉意。我看他并不回避捡“渣货儿”这件事本身的“真实性”,就试探地问他怎么干起了这个行当。
他并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你还记得我们在老家捡狗屎的事吧?靠劳动吃饭,哪个行当都搞得。一句“捡狗屎”使我猛然想起他的小名“龙娃子”,当时是一个身手极为敏捷的人,干什么事都会抢在我们那群小伙伴的前面,只有十八岁就到宜昌一家很大的企业里当工人去了,让我们那群小伙伴羡慕得直流口水。后来,他每半年回去休一次假,当年的小伙伴们也四处去讨生活,彼此鲜有相聚的机会,只知道他娶了一个很贤淑的妻,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很如意。他见我依然有些疑惑,就问我说你肯定知道三峡工程吧?三峡工程移民政策有三条:就地后靠、投亲靠友、安置进厂。我的老婆、孩子只好找我“投亲靠友”,来到了这座到处是人的城市,偏偏赶上我们企业近来很不景气。你说怎么办?咱们好歹也是个工人老大哥,总不能带头去找政府的麻烦吧。我说政府对移民不是进行了补偿吗?他说的确如此,他家里就领了近五万块钱的补偿费,但是这日子长着呢,手稍稍一松,这钱就像水一样哗哗地流了。现在没有田种了,也不能在城里喂些鸡呀狗呀什么的,一家四口的开支也不像在农村那样便宜,坐吃山空,加上转眼儿子姑娘都要上高中、读大学,没有一点储备心里不踏实。
我试探着问他:你厂里人知道你捡“渣货儿”的事吗?他把头往起一扬,很轻松地说很多人都知道,这没有什么要保密的。而且,他往我身边靠了靠,轻声告诉我,从去年底开始到现在,只大半年时间,他就从街上“捡”回了两千多块钱哩!
街上的行人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们两个对比鲜明的人,不知道我们俩究竟为了什么那样亲密地攀谈着,而且越说越近。此时,我没了开初的局促和勉强,也为他从街上“捡”回二千多块钱而真诚地高兴。几乎是未加思索,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咱们俩兄弟去咪二两包谷酒去!他稍稍一怔,马上把手从我的手中挣了出来,连连说多谢多谢!然后,他把编织袋往上提了提,笑着对我说,说了半天话,我的计划指标还没完成一半哩。说完,他一边挥手一边点头而去。
我紧走几步追上他,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诚恳地说,有空我们聚一聚,有事你给我打电话。他把右手在左腋下擦了擦,小心地接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低下头把身上打量了一番,有些难为情地取下头上的帽子,把我的名片放进去,又把帽子周周正正地戴好,对我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尔后他打一声吆喝说:伙计,真的再见。
第7版(人物纪实)
专栏:
一个人和一座山的故事
李良苏
铁路通了,火车叫了,筑路人又要转场了。万敦炎突然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西康线了,应该再去看看黄草坡。
黄草坡,在陕西境内,山不高,海拔不到千米,过去也没有什么名气。自从西康铁路从它中间穿过,万敦炎和战友们凿出一座隧道,从此名扬天下。
天下着小雨,山野一片朦胧。雨中的群山,更显深邃和险峻。万敦炎站在黄草坡隧道洞口前,心情难以平静。1997年初,万敦炎率中铁十七局筑路大军,来到西康铁路工地时,从一开始勘查工地,他根据自己三十多年铁路施工经验,就觉察到黄草坡隧道是个不可轻视和难以对付的角色。在工程例会上,他再三提醒大家:“黄草坡隧道的掘进将是一场恶仗,参加施工的单位不能有丝毫轻敌思想,必须科学施工,任何的冒进和蛮干,都会造成全局被动和不可挽回的损失。”
1997年5月8日,黄草坡隧道正式开工。果然不出万敦炎他们所料,随着掘进的一点点深入,黄草坡隧道凶险狰狞的面目逐渐显露了出来。对打隧道的人来说,最怕遇到断层,可黄草坡隧道平均五米一个小断层,十米一个大断层。打隧道不怕石质硬,就怕石质软,可黄草坡隧道一、二类软弱围岩占全隧道长度的九成以上,而且还涌水、涌泥。隧道每掘进一米,都要付出艰辛的代价。有一次,他听到隧道塌方的消息后,立即驱车直奔工地。在隧道口,他碰到几位职工,第一句话问的是:“人怎么样?”职工答:“险情发现及时,人全撤出来了,但隧道塌了二十多米,一个月的汗水算是白流了。”说着,那几位职工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此刻,他也想哭,要知道,那每一米隧道都是职工们用汗水换来的啊!可当着职工们的面,他没有哭,不敢哭,此时任何不良感情的外露,都会直接影响职工的情绪,那后果比塌方更可怕。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组织大家研究施工方案,有条不紊地组织职工抢险,并再三要求大家不能有丝毫的急躁情绪。他不让别人着急,可他心里比谁都急。人常说,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在黄草坡,他就是这个“大个子”。他是局指挥长,如果施工组织不当,西康铁路铺轨在黄草坡挡道,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他。抢塌方中,万敦炎与职工并肩奋战。在他的率领下,原计划二十天的抢塌方任务,仅用了八天就全部完成。决战黄草坡隧道的那段日子里,大山里日夜灯火通明,局处项目领导与职工们并肩作战,大家汗往一处流,劲往一处使,全力以赴。施工中,一些职工手脚不小心被石头划破了,简单包扎一下又接着干;有的职工受风寒患感冒,打一支退烧针,又冲了上去。有许多时候,职工们干红了眼,撤都撤不下来。1999年春节,他们的年夜饭都是在掌子面上吃的。
万敦炎和战友们,就靠这种一往无前的精神和严谨的科学态度,克服重重困难,经过三年的奋战,终于取得黄草坡隧道工程的最后胜利。
这对万敦炎和他的战友们来说,是活着就不会忘记的。5月29日随着最后的一排炮响过,两头对打的中铁十七局三处和四处职工们在掌子面会师了。昔日施工的艰苦和疲劳,统统被抛在脑后,胜利的喜悦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房。大家忘情地呐喊,欢呼,拥抱,汗水和泪水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流下,笑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在大山的深处久久地回荡……今天,万敦炎和战友们的智慧和汗水,化作一座座地下长廊般的隧道,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大桥,一条伸向远方的钢铁大道……他多么想再听听那苦战后的胜利欢呼,可听到的是一阵响彻山川的火车汽笛。在这欢快的汽笛声中,他听到贫穷和落后在这片山野里悄悄退去,幸福和繁荣正沿着钢轨大踏步地走来。作为一名筑路人,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和自豪!雨住。天晴。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山野。这时,有人唤他:车装好了,马上出发。
万敦炎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黄草坡。他知道,前面的山野里,还有许多座“黄草坡”,在等待着他和战友们去征服,不由得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第7版(人物纪实)
专栏:
书家卢乐群
刘长春
一个人就像一座山。一座山矗立在我们面前,远近高低怎么看?那个文学家兼书法家的眉山苏轼,早已在他的《题西林壁》中用短短的二十八个字概括无遗。
乐群兄善养浩然之气,几十年孜孜不倦于书道,心无旁骛,躬耕砚田,研习北朝碑版,临摹秦汉篆隶,参酌殷墟甲骨、西域简牍、河洛墓志,取法历代名迹,没有一天间断,这是字内功夫。由书及文、及诗、及老庄、及佛教典籍,乃至古今中外哲学,博览群书,是为字外功夫。临池作字,早年贫而无纸可书,效法一千四百年前怀素之“穿漆盘”、“书蕉叶”,以棕箬自制毛笔,蘸水在水泥地上锻炼笔力,书不惊人死不休。一部中国书法史,绵延五千年日月星辰,江山代有才人出。理性派尚法,感性派尚情,禅宗说机锋妙悟,道家强调有法无法,无为无不为,乐群兄继往开来,统而摄之,天地为炉,古化为我,成其自己的一片真性天地。由此可见,惟有思想上的巨人,才能攀向艺术的高峰。甲乙丙丁观其书者,可以读出北魏的茂密雄强,江左的风流蕴藉,石门颂的飘逸,颜真卿、王铎的法度,米芾的狂狠,黄道周的纵横,吴昌硕的厚重……乐群兄是在写字,其实又不惟是写字,他以笔抒写人生,用书法向人生提问,然后又用书法回答人生。他的笔墨是变化无穷的,他的人生却是恬淡自然的。宁静而致远,他灵魂中的追求,没有在现实人生中得以实现,千端万状,乃化为笔底波澜,满纸纵横千万字。
往昔,我读韩愈《送高闲上人序》,说到草圣张旭:“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读张旭之草书,可以读出其一股不平之气;读卢乐群之书,可能会读出更多一些东西,尽管书法为“无形之相,无声之音”。书坛重镇朱关田先生说“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处,大静大动,中情相应,岂能纯以外象取之也”———最为的评!
数年前,我曾在一文中这样说到卢乐群:“从参加国际第三次书法展览以后,他再也没有以书法示人。当然他还执意于砚耕,在挥毫、在锤炼、在删繁就简、在革故鼎新,但是却让人担着一种期待,不知什么时候,又让人暗暗吃惊了!”十年,漫长而又寂寞的十年,当我们又读到卢乐群书法的时候,这个吃惊,实在是非同小可。一枝笔、一张纸,计黑当白,也计白当黑,用现代人的观点说,无非是一种艺术的造型与空间的分割。可是,当你站到卢乐群书作面前:枯藤老树的苍劲,高山飞瀑的奔放,长风卷云的舒展,还有荷塘月色的清韵……我深信,每一个人都会被他洋溢的才情、浩荡的气势,以及笔墨的狂涛骇浪卷入其中。它,让你吃惊!不,让人震撼!强烈地感受着心灵的震撼!凡是真正撼人心魄的东西,都将不朽。
然而,不会吃惊的,还是那个卢乐群,温文尔雅,沉默寡言,与世无争的卢乐群———就像他家居后边的北固山,不争高低,不计远近,默默地站立在那块土地上,站成一种属于自己的历史和历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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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阳光的抚摸
洪巧俊 洪树琴
往事不堪回首。三十多年前,正当盛年的李奇伟被一场病变,夺走了生活赋予他的斑斓七彩。从那个时候起,世界对他来说,只剩下一种颜色———黑色。
李奇伟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是一种冷峻,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尔后又笑了起来,用浓重的潮汕方言说:“都已过去,如果现实是正在燃烧的火焰,那么,往事便是灰烬。曾经奋斗过,曾经无奈过……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又不管是哪一部分,只要对得起自己的人生就够了。诗的寄意,散文的抒情,就汇成这一篇篇文章。焦渴的行者都俯饮这道珍泉,并携带一些上路。”听完他这些富有哲理的话语,你能不为老人坎坷的人生和乐观向上的精神而感动么?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那些因各种不幸而残疾的人的生命耐力、强力有时要超出常人,因为在活着的时候,他们就踏在死亡线上,是生和死的较量在证明着生。李奇伟同样是在较量,他要证明着生,是一种生的意义,要不他就不会选择写作。当初曾有人劝他去算命,说他算命一定能赚钱,首先他博古通今,博闻强记,再加上他那儒雅之相,在这道上肯定出类拔萃。李奇伟斩钉截铁地说:“我虽不能为社会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决不做有害于社会的事!”
我们经常看到聋哑人有比正常人更好的视觉,而盲人又比正常人有更敏锐的听力,生命中一旦缺少了什么东西,就会显示出这东西的珍贵,生命中也只有缺少了什么东西,才会千方百计地寻求补偿。李奇伟钟情写作,他写出的书是给人家用眼睛看的,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缘故,才使他更加亲切地拥抱生活,因为他感受到阳光不是照射在身上,而是在身上细细抚摸。
要写出好作品,需要的是灵感,更需要知识的积累和丰富的阅历,为了获取知识,他听老伴读报,收听广播电视,还常到外面聊天,从中汲取营养。他就是这样寻找自己的人生,拓展生命的空间。这么多年来,他创作了一百多万字,先后在各种报刊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寓言等,并有多篇作品获不同等级的奖项。
用铁框垫纸创作,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到其中的艰难。李奇伟写完一页,就要叫老伴念一遍,怕有字重叠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好辨认。待把错误纠正,老伴再抄一遍,他才继续写下去。
这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李奇伟有了创作的冲动,他顾不得房子里的闷热,蚊群的嘤嗡,只觉文思如潮,一口气摸写到黎明时分。他兴奋地数了数稿子,竟有三十页。可当他把这作品拿给邻居看时,邻居翻着一页页纸说:“你写的是无字天书啊!”原来他的圆珠笔芯已经没有油,稿纸上留下的只是划过的痕迹。
“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这个头衔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而李奇伟得到它,则是非同一般,要不他怎能荣获“广东省自强模范”,他的名字又怎能载入国家民政部与中国残联联合主编的《中国残疾人名人辞典》?
第7版(人物纪实)
专栏:
情感
薛秀琴
我总是这样以为:感情是人的专利,是人与人之间才有可能产生的一种纯真、美好的情谊。然而,前不久,在我历经了武警部队某军犬基地的一次采访,听到了一个武警战士与军犬的故事之后,我不再这样看了。
纯种警犬“黛安芬”起初似乎并不喜欢站在它面前的这个穿橄榄绿警服的小个子战士,而训犬员刘伟常冷不防被它咬一口,对这条高大健壮的傲气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但不久,彼此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一个早晨,刘伟想带领“黛安芬”一起出操,一进狗舍,发现“黛安芬”口吐白沫卧躺在一角,浑身颤抖着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刘伟一摸它的头,很热,顿时着急了,请来犬医,诊断结果是急性肠胃炎。刘伟想起昨天晚上,为了看电影,没给狗饲料加热消毒,心里很内疚。从这以后,刘伟每天除了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黛安芬”身边度过,替它擦洗、喂食。一周之后,“黛安芬”康复了,“黛安芬”也变了:刘伟抽烟,它叼来火柴;刘伟满头大汗,它咬一块毛巾送来。但是,真正使刘伟喜爱上“黛安芬”并刮目相看的,是一次执行侦破任务。
那是一次恶性凶杀盗窃案件,凶手破门而入,捅死一位八旬老人和一名六岁儿童,抢去现金和珠宝首饰逃窜了。为防止警犬嗅出气息,狡猾的凶手在屋内洒上香水、酒精、汽油和水,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痕迹。先后有六条警犬和军犬进入杀人现场,都没有找到凶手的气味。这时,刘伟带“黛安芬”来到了现场。“黛安芬”便伸长鼻子在屋内急促地埋头“工作”起来,后又夺门而出,在一座小桥下停住,叼出一个包袱,刘伟打开一看:一把带血的尖刀和一些首饰。“黛安芬”嗅了嗅包袱皮,随即跑进停在月台上的一列即将开动的硬卧车厢里搜寻,对着一个上铺的铺位猛吼起来。这时,两名警察从上铺揪下一个人,“黛安芬”猛扑上去,“哗”地咬破该人的裤子……凶手刚被押下车厢,列车一声长鸣,缓缓启动。
半年总结,“黛安芬”被记三等功一次,名声大振。此后,屡建战功。
年底,刘伟要探家了,想起要和“黛安芬”分别,心里隐隐有一种酸楚。出发的前一天,他为“黛安芬”改善了一次伙食,晚上就守在它身边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刚收拾完行李,只见“黛安芬”早已站在身后默默地望着他。吉普车来了,刘伟登上汽车,“黛安芬”突然嚎叫起来,疯了似的,挣脱了铁链,跳出犬舍追上吉普车,一直追了几十公里才停下,目送着吉普车消失在远方。
心有灵犀,似乎所有的语言都变得多余,一名士兵和他训养的军犬已完成了情感的全部沟通和升华。
刘伟后来再一次为看望生病的父亲踏上了探家的路的时候,“黛安芬”没有追他,因为它身边围着刚出生的几只小狗崽子。
刘伟没再回来。在探家的途中,他乘坐的公共汽车因刹车失灵翻到几十米的悬崖下,又滚入几十米深的河里……也许是心灵感应吧,“黛安芬”先是吼叫、暴躁,然后绝食,挣脱锁链跑到刘伟回家的路旁,朝着刘伟探家的方向坐下,目视远方,泪水涟涟,一动不动。战士们把水果、牛奶、肉包子等放在它面前,它看都不看一眼。战士们无可奈何,只好请卫生队的护士给它输液,维持生命,它宁死不从。政委说:“算了吧,不会有效果的。”
“黛安芬”一天天地瘦下去。终于爬不起来、慢慢死去,然而,它那双等待的眼睛却没有闭上,直到它被掩埋……
站在“黛安芬”坟前,身着橄榄绿警服的我说不出一句话。我在坟前献上一束鲜花,并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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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寨沟姑娘
林荣芝
九寨沟,山巍巍峨峨,正观成岭侧观成峰。水清清澈澈,柔柔涓涓流动丁丁美妙如曲。九寨沟山峻水秀,誉满全球。人们都说,黄山归来不看山,九寨沟归来不看水。
九寨沟的水固然美:清洁柔软,流动有声,像含情脉脉的姑娘唱情歌;浩荡悠长,流光溢彩,像温情的少妇翩翩起舞。然而,九寨沟的水多柔情,也不及九寨沟的姑娘;九寨沟的水再美,也不及九寨沟的少妇。
老板娘能说会道,热情有礼,生意红似火。服务员也热情周到,我们一进宾馆,服务员便为我们提行李,还为我们打水洗脸,冲水泡茶。
九寨沟的水是冰凉的,我不习惯,服务员便给我烧热水。我的胃不适,服务员便外出帮我找药。见她这般热情奔波,我真有点过意不去,便打赏一点小费给她。姑娘却不收,笑眯眯地说:“谢谢了,大哥!你是我们的客人,服侍客人是我们主人的义务。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将做到最好。”
听听,多甜蜜的话语。甜得让人陶醉,甜得客人再不好意思叫这叫那。这就是九寨沟姑娘的本事,也是九寨沟姑娘的特色:她们用热情动人,用友情感人,使人不能不以礼相待。
热情和善良是九寨沟姑娘的本色,好客和大方是九寨沟姑娘的特性。
据说,九寨沟姑娘特别爱唱歌,因而每个姑娘都会唱,唱得也特别好。尤其是四川民歌,四川情歌,她们唱出了感情,唱出了内涵和韵味。她们唱歌,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高兴就唱,唱得个个汉子心里乐融融。九寨沟还有一些姑娘,进城做买卖,搭人家的顺风车,为了报答人家,便以情歌相赠,正是一路风尘一路歌,一路歌唱来一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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