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强美元的目的是美国再工业化,而人民币的战略支点,也只能是中国正在持续进行的工业化。
一般而言,美元指数超过一百时,美元被称为强美元。测度美元强弱的指标是多元的。其中,黄金、石油、美元指数最具代表意义。在过去的一年中,美元在急剧地转强,并且这一趋势仍未完结,未来数年强美元趋势似乎已成定局。强美元下,全球商品价格被迫重置。强美元下,各个国家必须调整本国经济政策,做出战略性、系统性、前瞻性的应对。中国没可能例外,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战略选择。
美国战略思维
就美国而言,强美元是基于主观和客观的必然选择。
21世纪初十年,美国的政治经济仍然在继续沉沦,一部分美国人开始觉醒并试图有所改变。
美国人试图解决内部的叁个棘手问题。
第一,美国国债问题。美国国债扩张已经突破美国宪法的底线,如果没有根本性的解决措施,美国宪政基础将会因财政非理性扩张而坍塌。
第二,美国分配问题。美国在苏联解体后,开始出现社会分配的歷史性倒煺。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迅速吞噬了战后的社会主义改造成果。美国社会分配急剧地向资本倾斜,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解决社会分配问题,一则是依靠财政改革,增加资产持有和资本利得的课税;二则是依靠金融,通过製造强美元,增加财政收入,增加国民福利,改善社会分配问题。
第三,美国生产力问题。由于弱美元意味着实质通货膨胀高企,使得资本利得远远高于工业利润,导致製造业迅速煺出美国本土,令美国生产力水準大幅度下降。强美元,将解决实质性通货膨胀,製造可控的通货紧缩,从而大幅度压缩资本利得,为重新工业化奠定坚实的制度基础。强美元,可以迅速地、大幅度地提升美国生产力水準。
同时,美国人也试图解决欧洲统一和中国崛起的现实压力。
第一,极端严厉而统一的欧元区财政纪律,将会生产出一个极具自律能力的超级货币——欧元。一旦欧元被世界接受,不仅仅美元铸币税没有了,美国的金融霸主地位也将随之消失。美国将重新沦为一个普通国家。
第二,强大的製造业锻造出来的人民币,将逐渐成为国际贸易交换的可靠工具。人民币一旦被全世界接受,将成为自欧元之后,美元的另一严峻挑战。腹背受敌的美元,必须寻求根本性的突破。否则,美国将失去21世纪。
无论是内部需求,还是外部压力,美国必须选择强美元。美国是一个善于思考的国家,他们能够在战略上达成某种妥协和一致。显然,强美元,目前就是美国社会的一种共识。
当然,信用虽然是一种意识形态,信用也需要经济基本面的支撑。美国在2008年后,最先、最彻底、最系统地进行了经济结构调整。美国极大地压缩了资本收益水準,完成了新能源体系的重建,为再工业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美元转强,有着可靠的经济基础。
他国战略选择
面对强美元,大体有叁种态度。
第一,顺势而为,乘风破浪。日本做得最到家,主动贬值本币成全美元,借助日圆贬值迅速恢復中低端製造业,并利用人民币升值过程抢夺中国的东南亚和南亚市场。德国、英国、瑞士等金融强国,也是懂得顺势而为的国家,他们也在利用全球商品价格重置的过程迅速吸收全球资本,重新构建自己的经济体系和在全球的特殊经济地位。
第二,继续鬼混,得过且过。一些老牌的欧洲发达国家和亚洲四小龙,显然缺乏足够的战略敏感和清晰的战略思维,他们不敢大幅度贬值本币,也不敢放手财政制度改革,在激烈的全球调整中渐渐地处于劣势地位了。金砖国家,就更令人失望了,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始终纠结于既得利益而不能面对现实,对于已经发生了的歷史变革反应迟钝,无辜地断送了已经出现了的良好发展势头。
第三,逆流而上,拔得头筹。应该说,面对美元的世纪巨变,只有一个国家有能力正面应对挑战。那就是,拥有全球最大製造能力和佔据全球最大市场份额的中国。中国应该逆流而上,拔得头筹。中国在2007年就提出了「去槓桿和调结构」,中国本应发生一场深刻的税政革命,极大地压缩资本利得,如果那样,人民币已经成为强势货币,已经在不经意中实现国际化了。
然而,中国遇到了一个奇葩的管理层。他们似乎毫不在意中国人的未来,他们放弃了完成财政改革的歷史机遇期,令中国为美国提供了强美元所需要的一切支援。中国输入了天量的通货,输出了天量的现货,人民币币值正在被有序地掏空。
如果,中国拒绝吞下美欧日的通货膨胀,坚决地输出通货膨胀;那么,美国就必须加息以促成强美元(而绝无可能QE),欧洲就必须背负沉重的重组成本(也绝无可能QE),日本绝无可能贬值日圆50%以抢夺中国市场。设想,中国减少现货出口(至少应该减少稀土等战略资源出口),而大幅度增加战略资源进口,进而大幅度实施战略性资源的股权购买;那么,今天,美欧日有机会享受通缩吗?美元、欧元、日圆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呢?人民币难道会有贬值的压力吗?再深一步设想,如果中国大规模增持黄金、碳排放权、稀土等战略资源,人民币是否将变得更加坚挺而被全世界所有国家储备呢?继续往深处想,如果中国对国内西面的广阔区域实施马歇尔计划,在超过七亿人口的广阔区域大规模使用人民币,既可以完全释放过剩的产能,也可以获得所需的战略资源,北京将成为人民币债券中心,人民币也就自然国际化了。实在不理解,中国为什么要介意SDR?为什么要介意世界银行和IMF?为什么就是不能建立自己的主体性?
强美元下,他国的战略选择,中国看到了些什么呢?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国家的主体性。主体性,就是一个民族国家的独立性。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才存在利益本国国民的战略抉择。否则,是被战略选择的新型殖民地。
中国错在哪里?
面对强美元,中国管理层,选择了更强的人民币,以及超级房地产价格(逆强美元而上的商品价格)。
理论上,强美元下,中国只能两选其一。要么,就让人民币贬值;要么,就让资产价格下降。如果,决定人民币超美元升值(约略升值15%),同时还让房地产成倍数上涨;那么,毋庸置疑,是在準备让人民币崩溃。因为,强美元的最后一跃,必须踩在一具伟大的尸体上。在中国,有一群奇怪的市场保救者,他们救美国、救欧洲、救股市、救房地产,他们的一切保救终将归于一种埋葬——埋葬人民币。
在经济学上,不动产不断升值,仅有两种可能性发生。第一,是供应量稀缺;第二,是本币贬值预期。北上广深的房价疯涨,特别逆美元升值而疯涨,几乎毫无悬念是源于强烈的人民币贬值预期。以极高槓桿持有资产,以极高速度将资产价格膨胀,成为让一部分人暴富的制度和政策安排。
事实上,这叁十年,人民币购买力一直处于加速贬值的状态。很多商品价格都上升了一百倍或以上。其中,由于1995年匯改和2005年匯改,扰乱了实质购买力与名义匯率的关係,出现了举世震惊的内贬外升的奇异景象。易言之,人民币匯率升值,完全背离了人民币实质购买力。由于过度生产和过度贸易,导致了非理性的外匯出超,压迫人民币非理性升值。如果,以人民币实质购买力评价人民币匯率,人民币匯率其实已经严重高估了(可以用AH股溢价做一个初步估算)。人民币匯率回归实质购买力,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北上广深的房价,已经与香港不遑多让了。要知道,香港是超级地租的超级样板,香港的房价意味着香港居民高达收入70%的广义税赋。很遗憾,中国正在重复香港的衰落之路。
强美元之下,中国错在哪里?错在道路选择!弱人民币,就是掏空人民币币值,就是埋葬人民币一切备兑支付手段,就是不断削弱人民币实质购买力,就是要让人民币面对美元不战而败。
中国的艰难抉择
须知,强美元,所强者不是货币,而是重新做强美国国民经济。强美元的目的,是美国再工业化。美欧日都需要再工业化。那么,谁来让出工业化空间?换言之,谁必须在强美元中倒下?其实,国内外的利益集团已经给了中国答案。他们狂飙突进,将中国资本逼入不动产,再将不动产炒到高耸入云,最后中国开始见识这些利益集团胜利大逃亡。就如同南美、苏联、北非中东,在工业化的道路上翻车,陷入无边的革命和动盪。大国必须系统规划既定战略。没有清晰系统的既定战略,怎么可能有足够的战略定力。
就宏观而言,必须明确基本的政策方向。
人民币的战略支点,只能是中国正在持续进行的工业化,就是中国完成工业升级并覆盖全球的工业体系。为了完成工业化,中国就必须严厉限制资本向不动产转移。中国必须立刻进行完全彻底的经济结构调整,特别是要进行税政革命。通过离境税、遗产税、赠予税建立第一道资产转移防线;通过房产税建立第二道资产持有防线;通过资本利得税建立第叁道资产收益防线。通过系统安排,将资本利得压缩至工业平均利润之下,迫使资本重新回到工业领域,确保工业化升级顺利完成。
就微观而言,仍然需要进行精準的操作。
第一,大规模输入现货,大规模输出通货。支持在特定价位上稳定人民币匯率。同时,坚决实施税政改革,稳定人民币国内实质购买力。
第二,通过果断的税政改革,实施对特定区域房地产价格的严厉打压,将不动产利润水準压缩到工业平均利润以下的水準。刺激资本重新流入製造业,完成中国的工业化升级。不动产价格下跌,将有力地支持人民币流动性,将有力地支撑人民币实质购买力,将有力地支撑人民币匯率的形成机制。
第三,在必要的时候,一次性贬值人民币到一定水準,在此建立坚固稳定的匯率防线,严防死守24个月直到形势逆转。人民币贬值25%是财政可接受之极限,而超过7.8将极大增加财政压力,中国必须要有底线意识。同时,中国也不能且战且煺,必须流出足够的战略防御纵深。若7.8,与港币1:1,有利于未来解决港币问题。
第四,大路朝西,启动中国向西的经济振兴计划,大规模输出人民币通货(允许他们在京发行人民币债券),大规模输出过剩产能,大规模输入现货(优质资源和优质产权)。解决中国面临的现实困难,为人民币提供坚实的备兑支付手段。
第五,启动水迴圈治理规划和碳排放治理规划,在未来十年投入十万亿重整国土的国家预算,消化过剩产能和剩余劳动力。
派几个「芝加哥男孩」,就能毁灭一国经济的时代,在中国应该也必须永远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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