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30多年之后,俄罗斯仍未成为大欧洲整体的一部分。在欧洲这座大厦中,俄罗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我们一直被拒之门外。现在我们自己也明白了,曾经的期盼和憧憬都是虚幻的。我们现在要彻底抛弃这个幻想。”
01
前几天,曾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俄罗斯研究所所长的复旦大学教授冯玉军在他引起轰动的暴论《俄罗斯在乌克兰必败无疑》一文结尾,提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警示”——“要提防俄罗斯突然转向西方,反身绞杀中国”。
这个观点,被许多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新右派公知,以及对公知鹦鹉学舌的小拥趸不厌其烦地反复重复,似乎真成了悬在中国头顶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便是极端挺俄派,遇到这个问题,也有点气馁,除了进行道德主义的谴责之外,并不能进行有力的反击。
对冯教授的这个观点,我曾在《也来预测一下俄乌战争的结局》一文中略作批驳,但没有展开,今天继续做一点辨析。
02
现在要问:俄罗斯会投靠西方反杀中国吗?
答:不会!至少在美国和西方主导的世界体系彻底崩溃之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仅靠道德主义的谴责是没用的。我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者,只能从历史和现实的国际结构入手,才能找出正确答案。
大约从500年前的大航海时代开始,西方就通过霸占一个大陆(美洲大陆),掠夺一个大陆(非洲大陆)的方式,完成原始积累,逐渐建立了自己主导的世界体系。
在此后的数百年间,虽然世界体系的领导权在西方内部几度易手,最终从英国转到了美国,但这个体系始终始终是“西方的”,始终意味着西方对非西方的统治,则没有根本改变。
对于西方来说,不仅要防范这个体系从外部被拆毁,也要防止这个体系内部出现“野心(国)家”,以至于大权旁落。
西方重点防范的对象,除了帝国主义的“后起之秀”德国和日本,剩下的就是俄罗斯(包括苏联)。
二战之后,德国和日本被西方做了细致的阉割,暂时不会从内部对英美的主导地位发起挑战了,苏联/俄罗斯就成了一个被西方格外重视的目标——冷战围堵苏联,后冷战则围堵俄罗斯。
在许多中国人心目中,俄罗斯也属于西方,俄罗斯自由派也标榜自己是西方人,“我本姓赵”。
但是,由于俄罗斯曾经被蒙古人建立金帐汗国统治了300年,西方人认为俄罗斯根本就是“亚洲人”,甚至是“野蛮的鞑靼人”。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心理因素。
西方要拉住俄罗斯,共同围堵中国,一个绝对必要的先决条件是要允许俄罗斯加入西方,具体来说,就是要吸收俄罗斯加入北约、欧盟。
但是,由于俄罗斯的幅员、人口、历史、文化传统以及综合国力等因素,对西方来说,一旦接纳俄罗斯,则无疑意味着开启一场“阿拉伯人和骆驼的故事”这样噩梦。
比如,苏联解体之后,从叶利钦到普京,都非常真诚地提出过加入北约的设想,但西方连眼皮都不抬就给拒绝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北约在成立之初,其基本宗旨,按照英国陆军上将,第一任北约秘书长黑斯廷斯·莱昂内尔·伊斯梅男爵的概括,就是“纳美、抑德、拒俄”。
如果俄罗斯一旦加入,势必在北约内部和美国争夺领导权,把北约的宗旨变成“纳俄、抑德、拒美”。
拒绝俄罗斯加入北约,则北约是支撑美国霸权,围堵俄罗斯的方便工具,俄罗斯加入北约,则北约变成会变成俄罗斯对抗美国的工具。
在美国看来,这简直是太阿倒持,授人以柄,又如何可能答应呢?
对西方来说,俄罗斯太大,太“野蛮”,对付俄罗斯,唯一的办法是“切碎了再吃”,也就是说,俄罗斯必须继续解体,然后如同波罗的海沿岸的三个小国那样,进入北约当端茶倒水的侍应生。
但是,对俄罗斯来说,你要把我“切碎了再吃”,不是等于要我的命吗?为了保命,也只能选择对抗态度。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从向西方一边倒,逐渐走到今天兵戎相见的地步,其结构性的原因,盖源于此!
03
二战结束后,斯大林曾一度幻想把美苏为了共同对付轴心国而建立的良好合作关系延续下去,为此甚至让出了半个柏林和半个朝鲜半岛给西方。
然而,随着美国拒绝苏联共同占领日本、阻挠朝鲜半岛统一以及柏林危机的爆发,斯大林才发现,不与西方对抗是不可能的。
赫鲁晓夫也曾幻想美苏共治,“订了三家条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等等,想得挺美,为此甚至不惜在社会主义阵营内部制造分裂,结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1987年,戈尔巴乔夫在他的《改革与新思维》中提出“全欧大厦”的构想。
戈尔巴乔夫写到:“‘欧洲——我们共同的大厦’这一提法,我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尤其是在会见了欧洲的许多活动家后形成的形象说法”。“从大西洋到乌拉尔山是全欧大厦构想的地理、历史、文化和政治的基本范围,即把欧洲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在一一罗列了关于“全欧大厦”的种种构想之后,戈氏忍不住暴露出俄罗斯人的思维惯性。他说,欧洲不要在保卫安全的借口下“出售民族利益”,欧洲人不希望美国人“一脚踹开全欧大厦的大门并且喧宾夺主地坐在主人的座位上”,云云。
可以想见,“全欧大厦”的结局是什么——它始终是戈尔巴乔夫一种空想,连蓝图都不是,更不可能变成现实。
普京在就任俄罗斯总统后,不仅曾设想加入北约,甚至还提出过与“全欧大厦”相似的“欧俄新关系”战略,结局当然也与“全欧大厦”殊途同归。
俄乌战争爆发前,俄总统助理乌沙科夫痛苦地表示:“苏联解体30多年之后,俄罗斯仍未成为大欧洲整体的一部分。在欧洲这座大厦中,俄罗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我们一直被拒之门外。现在我们自己也明白了,曾经的期盼和憧憬都是虚幻的。我们现在要彻底抛弃这个幻想。”
简言之,也许从拿破仑战争以来,西方始终不变的战略,就是把俄罗斯“切碎了再吃”。
历史已经反复证明,西方不可能放弃这个战略(经历了俄乌战争后更不可能),而在西方放弃这个战略之前,俄罗斯投入西方的怀抱,再反身参与绞杀中国,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俄罗斯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还有其他因素。包括中国与俄罗斯之间在综合国力,尤其是工业化水平方面的主客易位,中国自身的和平外交政策,中俄之间客观形成的对中俄双方都极为有利的“背靠背”战略态势,等等,这里就不一一展开了。
战国时代,秦国纵横家张仪为了破坏楚国与齐国的联盟,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为诱饵,欺骗楚怀王与齐国绝交。
楚怀王上当之后,齐楚两个大国终于被强秦各个击破,身死国灭。
今天,在西方围堵中国日亟的情况下,美国的纵横家又在采取各种手段离间中俄关系了,力图对中俄各个击破,对此,我们必须高度警惕!
【文/郭松民,红歌会网专栏学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独立评论员郭松民”,授权红歌会网发布】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