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14日对以色列目标发动大规模导弹和无人机袭击。长期以来,伊以矛盾尖锐,并在去年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更趋激化,但伊朗向以本土发动直接军事打击尚属首次,这显然是对4月1日伊朗驻叙利亚大使馆遭以色列空袭的报复。
新的事态标志着两国矛盾达到新的高度,导致巴以冲突外溢的范围和程度再次扩大和加剧,但在笔者看来,双方走向全面战争乃至引发第六次中东战争的可能性不大,美国直接参与伊以冲突并再次对中东进行军事干预的可能性也不大。尽管如此,伊以冲突升级仍会对伊以关系、巴以冲突外溢、中东地区安全环境等产生重大消极影响,并进一步凸显美国中东政策的困境。
在漫长的古代历史中,波斯民族和犹太民族有过长期友好的阶段。在以色列王国被巴比伦征服而沦为“巴比伦之囚”时,波斯帝国曾扮演解放“巴比伦之囚”的角色。进入当代以来,伊朗巴列维王朝和以色列均为美国的中东盟友,双方也曾进行密切合作。但在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之后,伊以矛盾开始出现,反美、反以成为伊斯兰革命理论和伊朗对外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如此,双方在20世纪80年代的矛盾仍主要停留在舆论层面,两国还在两伊战争中有所合作。
伊以关系真正恶化始于冷战结束后,双方围绕中东和平进程尤其是巴以问题、伊核危机与伊核协议、“阿拉伯之春”尤其是叙利亚内战问题的矛盾不断加剧,在军事和安全领域的针锋相对日趋突出。本质而言,伊以两国并无你死我活的利益冲突,双方矛盾更多是受意识形态、地区和国内政治、第三方因素等影响的结果。
2003年伊拉克战争特别是2011年“阿拉伯之春”以来,伊朗领导的“什叶派新月”力量不断扩大、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增强、伊朗核开发取得进展并与美国签署伊核协议等,均被以色列视为严重安全威胁,双方的矛盾冲突和安全暗战持续升级。2023年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与以色列冲突的巴勒斯坦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伊拉克和叙利亚什叶派民兵武装等,均被以色列视为伊朗“代理人”,以方加大对这些组织的打击力度,也导致伊以双方矛盾冲突螺旋式上升。伊朗驻叙大使馆遭以色列空袭以及伊朗施以报复性打击,就是双方矛盾升级的一个最新表现。
伊以冲突升级无疑将在巴以冲突外溢和中东地区形势等方面产生严重消极影响。其一,伊以爆发更大冲突的风险被推高。最新的冲突已经把伊以矛盾推向了新高度,尽管伊朗在应对以方挑战方面保持了一定克制,但如果以色列方面出于牵制美国等目的而进一步挑战伊朗的底线,那将无法排除双方未来爆发更大规模冲突乃至战争的可能性,双方的敌意和仇恨也将继续加深。
其二,巴以冲突进一步外溢严重恶化地区安全环境。当前,巴以冲突外溢影响在红海、黎巴嫩、叙利亚和伊拉克等方向上持续加深,伊以直接冲突则使这种外溢扩大到波斯湾地区。鉴于伊朗作为地区大国的体量和影响,伊以冲突升级将导致此前相对稳定的海湾地区局势受到冲击,并严重恶化中东地区整体安全环境。
虽然伊以冲突消极影响巨大,单就当前形势发展而言,双方爆发全面战争甚至因此引发第六次中东战争的可能性仍然不大。不过,美国中东政策的困境确实会在伊以冲突升级的影响下进一步加剧。
首先,伊朗对以色列的报复在行为和策略上显然都经过了审慎考量和选择。尽管声势较大,但伊朗这次袭击主要在于展示对以色列的报复。而且,伊朗是在驻叙利亚使馆遇袭两周后才予以还击,这等于是给以色列方面留出了足够防范时间,其间德黑兰还不断向华盛顿发出远离以色列目标的警示信息,这表明伊朗无意与美国发生直接冲突。目前报道显示,伊朗袭击并未对以色列造成严重人员伤亡,美国总统随即表示不会支持以色列对伊朗发动任何反击,这也表明美国在无意扩大和升级冲突方面与伊朗达成了某种“默契”。
其次,美以矛盾加剧,美国在中东的困境持续加深。伊美双方目前的反应表明以色列这次未能实现激化美伊对抗进而牵制美国的目的。尽管美国在实质上不会改变美以盟友关系以及支持以色列的立场,但目前以色列的“任性”显然已经打乱拜登政府的国际战略、中东方略以及国内选举安排。当前,美以不仅会在如何应对伊朗袭击的问题上发生争吵,在如何解决加沙冲突问题上也会继续龃龉不断,这样的拉扯极大加剧了美国在中东地区进行战略收缩的困境。
综上所述,从当前阶段的现实逻辑来看,伊以冲突演变成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还不大,至少美伊双方均无意扩大和升级冲突。但如果以色列如其在14日遭到报复性袭击后所声称的,要对伊朗做出“前所未有的反应”,也不能完全排除双方关系以及中东局势继续复杂演变的可能性。而那将是全世界希望中东地区尽快停火止战走向和平的力量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作者是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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