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中亚五国领导人就要相聚在中国西安开会,可简称为“C+5峰会”。
这个会,按我的个人设想,早十几年召开就更好,它会对地缘政治及国际政治产生更大的影响。
2009年,我在《热战时代》一书第325页至330页中提到,中国与中亚曾经有活跃的“丝绸之路”交往史,进而由此联想到新的合作机遇,再又提出“长城计划”,或者称“小马歇尔计划”,希望合作共建“中国-中亚走廊”。
2013年,中国领导人在中亚访问时也提到了丝绸之路。再后来,中国学者又把海上丝绸之路合并到陆上丝绸之路的规划中来,据此诞生了“一带一路”。
美国现在批评中国,说中国的“一带一路”是早就规划好的要抢夺美国利益的战略,其实是有些夸张和歪曲事实的,因为这个战略并非一次性提出,是边走边捏合的。
跟“一带一路”成型有些相似的概念还有“改革开放”,大家都把1978年当成这四个字的元年,其实也不准确。改革,这个词自1950年起就很常见,后来更多会提到“建设”两个字,再后来还上升到“革命”。开放,是1980年以后才提得多一点,之前也不是常用词。1984年以前,任何正式或非正式文件、政策中都看不到这四个字的组合,重要大会报告中更不会有,直到1984年一位前领导人在福建合并到一起讲,然后就成了热词。
很多事情,都是一边走一边想,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秘。
中亚五国,人口加起来大概也就8000多万,经济总量也很一般,但它是前苏联解体后的产物,它有独特的文化与信仰,它又处在大国竞争的特殊位置,美国,俄罗斯,日本,土耳其,中国,都不可避免地要与它产生化学反应。
经过几十年的外交磨合,逐渐形成了以下格局:
俄罗斯与中亚以独联体为基础的“R+5”。
美国以打楔子为目标的“A+5”。
日本以配合美国遏制中俄为目标的“J+5”。
土耳其以文化信仰整合及帝国复兴为目标的“T+5”。
这样一来,不怎么有突出优势的中亚五国就扮演了地缘政治的重要角色,最后可能会形成一个“RJACT+5”的互动格局。
俄罗斯与中亚的特殊关系自不必细说,日本的战略大都处于设想中,土耳其的影响根深蒂固,从现实角度看,最值得推敲的是美国对中亚的渗入。
2016年,美军中央司令部计划投入近40亿美元,在五个主要欧亚、中亚国家建立数十个军事训练基地、预警雷达站、军用直升机机库和多用途边境安全检查站。美军从阿富汗撤撤出后,仍旧在中亚地区部署精锐部队,包括四个营兵力的、隶属美军第三空降师的特种部队。
美国在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建立军事训练基地,并在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建立多个直升机机库、警犬中心、狙击手训练中心和边防哨所,而仅用在改进和修建边防检查站的费用就高达1000万美元。其中有两个边防站最令人瞩目:一个是建在土库曼斯坦东南部、极靠近伊朗边境的瑟拉斯边防站。由于与伊朗接壤,该边防站可以用来直接监控伊朗,并在一旦爆发美伊战争时,可以立即转为美军战略基地;另一个是在吉尔吉斯斯坦费尔干纳盆地距巴特肯不远的边防站。
美国的介入动机不良,“颜色革命”仍然是美国策反中亚的既定政策,短期的和平并不表明美国遗忘了中亚的存在,相反,美国的民主宣传、情报收集和支持反政府人士的工作一刻也不会停止,在一个较长的“热战”时期,美国需要很多火药桶,它会根据时机和自身的需要定时引爆不同的火药桶。
2023年,美国首次实现了与中亚五国展开“1+5”集体对话机制,虽然没有取得比较明显的外交成就,也没有在经济合作上有质的突破,但借俄乌冲突困难期的介入,会对俄方产生较大的心理影响,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中国同中亚五国的“C+5机制”到底该怎么运转才比较符合各方意愿?
首先,必须考虑到民族宗教信仰这个历史大背景。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种力量能超过文化信仰的力量,尤其是在伊斯兰世界内部。长期以来,这个世界在与其实世界打交道时都保持了一个距离,教义上没有排它性,事实上有排它性,它的融合性几乎只体现在内部。当极少数人利用文化信仰做文章时,它可能在极短时间内给原本友好的关系带来致命影响。费尔干纳盆地曾是中亚地区“三股势力”活动最为猖獗的地区,也曾是某分裂组织“伊斯兰运动”的大本营所在地。推进关系过程中,把文化融合的重要性应放在首位,国民心理因素靠近了,基础才牢固,合作才具有长远性。
第二点是必须考虑到俄罗斯的情感。
独联体是一个区域性国家组织,它的紧密关系是客观存在的,对俄罗斯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尤其是在中亚国家内部仍然包含着约两成的俄罗斯族。中国外交一向秉持非排它性,做到“多边共赢”,才能稳定发展。
大国都在争夺中亚,俄罗斯也没有闲着,正准备重新启动在某些地方建立军事基地,俄罗斯向吉国政府提出在南部奥什州或贾拉拉巴德州,建设军事训练营的方案。俄罗斯计划把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快速反应部队训练,安置在在这个新军事基地内。很显然,莫斯科的这个新军事基地构想,主要还是用以平衡、牵制美国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为根本目的。
有鉴于此,“C+5”应该把重心放在非军事合作领域,不必掺和到美俄在中亚的军事竞争。
第三点是“C+5”应该与“上合组织”保持大原则上的统一性和协调性。
中国是“上合组织”的主要倡导国,维护并发展好这一组织非常重要,它的影响大于“C+5机制”。为了建立一个和谐稳定的中亚,为了让“上合组织”发挥作用,中国必须为此付出努力,在尊重所有成员国自身意愿的前提下提高“上合组织”成员国自己的安全保障能力是最重要的研究课题,也只有集体组织框架下的整体性安全保障才是最有效的保障,任何单独力量和竞争性力量都只会形成负面因素,中亚国家也只有最大限度地避免成为大国角斗场,才能真正实现自身的稳定繁荣与安全,中亚如果成为新的“火药桶”,最大的受害者是中亚和周边国家的人民。中国和俄罗斯这两个“上合组织”中的大国有能力也有责任避免中亚成为地区“火药桶”。一个和平繁荣的环境符合整个地区的利益,和平稳定是一切美好理想的根本保证。
中国肯定需要与中亚国家保持军事合作,但这种合作应当在“上合组织”框架下进行。
第四点是要做出让全世界看得见的合作成果。
中国同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潜力巨大,“中哈石油管道”的建设开启了双方能源走廊构建的序幕。不过,能源走廊决不能只局限在石油天燃气,更要把目光盯紧广义的能源。煤矿资源也是中亚部分国家的重要能源,特别是哈萨克斯坦品,煤探明储量接近2000亿吨,集中分部在卡拉干达、埃基巴、马斯图兹、图尔盖、日兰奇克、楚河、伊犁河大型煤田。这些能源足以让中哈双方合作建设多个具有世界影响的能源集团。石油、天然气储藏在土库曼斯坦和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水电资源十分丰富,尤其是塔吉克斯坦的水电资源达6400万千瓦。这些能源都是中国与中亚合作的潜力所在,如果可能的话,中国应当实现双方在能源合作方面的一体化进程。
中国同中亚国家的紧密关系决不只能局限在能源走廊,中国应当力求在此基础上建立更为开阔的合作概念,争取最终实现共建共享的能源走廊、文化走廊、高铁交通走廊、商品流通走廊和工业产业链互补走廊,如果能够把这五大走廊做细做实做强,那么,中国与中亚的稳定关系必定能持久化。
中国与其把大量的外储投资美国债券,不如加大与友好国家的工业合作兼援助计划,可以考虑推出超过3000亿美元的“中国——中亚五大走廊建设合作远景规划”,让中亚人民将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让中亚人民与中国人民携手创造繁荣稳定的二十一世纪地区新秩序。
“C+5”缓缓来了,它注定是一个新机体,也一定会诞生新成果。
需要提醒的是,在这条路上,我们也可以肯定要遭遇挑战,不可能一帆风顺。在文化交流方面,双方也许会在某些方面表现出分歧,但更多的是交集点。古代的“中亚”更应该是个文化概念,而非严格的地理概念,它不仅包括今天亚洲中央的广大地区,还包括一部分欧洲地区,不仅指今中国以外的中亚地区,也指今中国境内部分地域。
在一个非常大的范围和框架之下构建着眼于文明创新的“C+5走廊”非常可行,即便有碰撞也不必害怕,双边或多边交流,需要在碰撞中实现交融和发展,世界和谐也需要碰撞,如果回避碰撞,害怕冲突,就不会有繁荣与文明的共享。
附言:
1,网传一老师将村长一家三口杀害,另传一农民提着屠刀致9死一伤。评:最近杀人案有些多,前几天刚有人在火车上被杀,刀子危害已经不亚于美国的枪支危害。个案原因重不重要?当然重要。但是,社会整体性暴戾更值得反思,现在的人,不管什么年龄,动不动骂人,动不动打架,动不动提刀,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事,却有着一颗恨天恨地的心。是什么推动了这一进程?
2,五部门发文取消高校毕业生就业报到证。评:这个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年轻人的就业难怎么解决?在我看来,中国在就业方面并非是绝对的岗位供应不足,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厌倦就业”。为什么会这样?大学毕业生,技术学员,优秀的只占少数,大部分是普通人,当他们进入社会后,实际收入跟理想收入落差太大,尤其是整个社会收入落差也巨大,两极分化得不到解决,十几年的苦读最后仍然心存恐惧,收入越低的人,稳定性也越差,严重缺乏安全感,这大大降低了新一代人就业意愿,“啃老族”、“独身族”和“混族”不断壮大,这构成了中国的长线危机。两极分化和劳动法空转是人口大国最突出的两大就业矛盾。年轻人就业比天大,老人要尽可能让出空间。
3,有朋友问如何看“丁汝昌投降图”?答:不奇怪,小事罢了,比这更黑的多着,在近几十年的出版物中,伟人都敢黑,丁不敢黑么?有人管么?我已不在乎了,甚至认为也许越多越好。十多年前,我就写过文章,未来,历史就是玩物,AI会推动我的想法变为现实。
写于2023年5月13日星期六
【文/孙锡良,红歌会网专栏学者,独立时评人。本文原载孙锡良新公众号“孙锡良B”】
【查看完整讨论话题】 | 【用户登录】 | 【用户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