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济的挑战和机遇

【西班牙《世界报》9月27日报道】题：4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谈世界经济问题
原编者按　加里·贝克尔因研究人力资源概念而在1992年获得诺贝尔奖，他是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罗伯特·福格尔因将定量分析应用于经济变化而获得1993年诺贝尔奖，他也是芝加哥大学教授，任该校人口经济中心主任。迈伦·斯科尔斯因提出如何计算金融交易的价格而获得1997年诺贝尔奖，他是斯坦福大学金融学教授。罗伯特·芒德尔因研究货币理论而获得1999年诺贝尔奖，他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米尔肯学会最近召集4位诺贝尔奖得主分析今后几十年的经济挑战。这次分析会的主持人是该学会会长迈克尔·米尔肯。
米尔肯：世界经济的挑战与机遇是什么？请各举出两个关键性例子。
贝克尔：我从挑战讲起。其一是很多国家非常富裕，而其它国家却非常贫穷。其二是出生率低。如果我们把中国计算在内，近45%的世界人口的生育率低于死亡率。也许世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其后果会造成严重的问题。
第一个机遇是穷国生活水平带来挑战的另一面。我只讲3个重要的因素。其一是市场要放开，具体来说，在劳动力、产品和金融市场上，价格要浮动。其二是人力投资，包括教育与培训。其三是经济要开放。
第二个机遇也是一个挑战，这就是环境。我们怎样做才能使经济分析融入到环境问题中去，从而使我们保护环境呢？
福格尔：就像我们在20世纪所做的那样，21世纪的最大挑战是延长寿命。20世纪初，富裕国家的期望寿命为45岁，到了上个世纪末，达到77岁。在21世纪末，可能会接近100岁。健康和长寿同样重要。1910年，95%能活到65岁的美国人都有慢性病，平均每人患六七种疾病。今天在活到65岁的美国人当中，不到一半的人患有一种慢性病。
第二个挑战是缩小富国和穷国居民寿命的差距。在20世纪，中国和印度的期望寿命从30岁分别延长到71岁和60岁。它们达到这一水平所用的时间仅为欧洲达到这一水平所用时间的1/3。
最后一个挑战，我认为是医疗私有化，就是要让医疗很方便，不需要排长队。我们有钱做到这一点，问题是要在体制上允许这样做。
斯科尔斯：我认为未来越来越多地充满混乱。这需要灵活性和投资教育。
第二，全世界都需要资本，但是资本供给很不平衡。更有效地将资本需求与供给结合在一起以便结束这种不平衡，是一个可以增加社会财富的挑战。
自由社会的另一个挑战是，与其提高人们对国家的信心，不如提高人们对市场的信心。我们知道市场不是完美无缺的，但我们知道国家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芒德尔：最主要的问题之一是世界的管理问题：在世界经济中如何建立一种既有效又与权力相吻合的体制。我们已经有联合国了，但它运转得不是非常好。我们还有大国的决策和单边主义。单边主义不是一种长期可行的体制。
我们需要类似七国集团这样的体制，这是一个可以讨论重大问题的国家集团。我们需要处理具体问题的专门体制，例如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内，有着一种建立在贵金属基础上的国际货币体制，但是这种体制在30年前瓦解，我们就没有任何体制了。目前我们就缺乏国际货币体制。2500年来我们第一次没有一种用于记账的全球货币单位。
缺乏国际货币体制的问题可以从汇率的不稳定中感受到。3年前我们看到欧元诞生了，这是欧洲的创造，但是它现在的价值比一开始时的价值低了25%。
我把亚洲危机归咎于美元对日元的比价突然上升：1995年4月到1998年6月，美元对日元的比价从1：78上升到1：148。这不仅造成日本在东南亚国家的投资减少从而使这些国家停止增长，而且对那些将本国货币与美元联系在一起的亚洲国家的出口造成灾难性影响。
所有这些使小国付出巨大代价。欧洲现在通过将12种货币统一成欧元的办法解决了他们的问题，但其它国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世界银行缺乏这样一种领导作用。我认为这就是贫困问题的根源，贫困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宏观经济政策调控不当引起的。
经济体系和金融技术
米尔肯：先进的金融技术使美国比西欧更加繁荣。美国一些先进的金融技术目前正被欧洲金融机构采用，这不是很有趣吗？
斯科尔斯：欧洲缺乏一个像美国那样的资本市场。我们是建立在证券系统的基础上的，而欧洲的金融体系更依赖于银行，因此欧洲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类似于美国70年代建立金融技术之后的那种市场秩序。
在证券体系上发展起来的市场会惩罚失败、奖励成功，引导资本进行正确的投资。欧洲就缺乏这一点。欧洲需要的是更发达的资本市场，之后我们才能评价它是否正确地使用了先进的金融技术。日本经济和中国经济
米尔肯：那么日本的潜力在哪里呢？这个国家有庞大的资本，而资本的赢利率却很低，人口也正在老化。它能够腾飞起来带动整个亚洲的发展吗？
芒德尔：日本在引导本国经济方面遇到了困难，这主要是因为在20世纪80年代对汇率的控制失败。在1955—1970年间，日本经济的年均增长率是12%，它获得这种高速增长是靠一项非常明确的政策：1美元兑换360日元的固定汇率。这就是当年日本的货币政策。
伴随着高速增长而来的是日益增加的税收收入和预算盈余，使整个60年代的减税成为可能。于是开始了一个逐步减税的时期，同步进行的是固定汇率政策和由市场控制的货币政策。
1985—1986年冬天，石油价格大幅度下跌，从每桶34美元降至10美元，这促成了日本经济的大增长。
除了不动产市场迅猛发展之外，日元也不断升值。从1985年夏天到1995年4月份，日元的比价上涨了2倍。日元的升值使相当一部分日本企业的股价缩水，从而损害到日本的银行业。
斯科尔斯：日本经济中有许多问题是人们许多年都没有注意到的。改变一下政策也许可以早些解决日本面临的一些困境。例如，瑞典也曾经历过房地产市场膨胀造成的银行业不景气。但瑞典并没有等待12年以后才着手解决这方面的问题，而是决定重整银行资本，再次向前迈进。美国不久前也经历了经济泡沫。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马上降低利率，减少银行系统面临的难题。日本足足有4年的时间什么也没做。实际上，1990年的利率上涨就造成了许多企业破产。
米尔肯：美国经济与日本经济、德国经济都有很大的不同，因为美国在资本市场上的钱比在银行里多。而日本和德国更信任由银行来为经济注入资金，而美国经济不需要靠商业银行的贷款才能获得增长。
福格尔：我们不应该无视经济的真实情况。金融曲线可能对经济产生影响，但经济的增长取决于经济的真实发展曲线。在1950—1970年间，日本经历了一个快速增长期。在还没有遇到金融困难的时候，日本的增长率就已经放慢了50%。亚洲4小虎（韩国、新加坡、香港和台湾）的增长期是在1970—1990年间，也就是说，经济增长放缓是在1997年金融危机之前就出现了。
从1990年起，大幅度的经济增长就发生在中国。尽管外国投资在中国的经济增长中扮演着战略性的角色，但中国大部分的经济增长是依靠内部投资。外国投资带来了技术，这是经济增长必不可少的。
我认为，未来的二三十年内快速增长的地区仍然在中国。我认为中国经济的年增长率将在6%—8%之间。在2020—2030年间，中国每年将消费汽车4500万辆，这一数字相当于目前全世界的汽车产量。因此，像中国这样的穷国将成为世界富国经济增长的推动力。
米尔肯：中国大量人口拥向城市，在未来几十年内，中国将如何保持社会稳定呢？
贝克尔：城市化是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现代经济建立在专业化和科技的基础上。城市更有利于产生新知识和推动专业化程度，这是生产现代经济产品所必需的。因此，经济发展的同时，城市化也快速发展并不奇怪。随着中国不断发展，我们将看到和其他地区一样的人才流动。中国和日本是两个重要的发展地区。
当某国经济落后于世界其他地区的时候（就像1950年的日本和1978年的中国），如果实行适当的经济政策，它就有机会迎头赶上。
现在我们知道了什么是经济增长。只要采取适当的制度，投资于人力资源，实行经济开放，经济就会增长。日本是这么做的，中国也正在这么做。如果不出现复杂情况，也许中国在一定时间内还会继续保持这种势头。日本的确面临严峻形势，但它仍是一个非常富有的国家。90年代日本经济停滞，但日本没有出现重大的经济衰退，没有导致人民收入大幅下滑。当某国成为世界富国的时候，增长速度减缓是难免的。
日本已经不可能继续6%—7%的年增长率了。问题是，日本有适当的宏观政策和微观政策来保持2%—3%的增长率吗？这是目前日本面临的挑战。70年代和80年代有很多人认为日本会超过美国。这并没有成为事实。现在我相信我们又过分悲观了。
对于中国，我也表示审慎乐观。中国正在创造奇迹。但它仍然是一个穷国。如果不发生变故，它毫无疑问会越来越好。
芒德尔：我想强调的是，宏观政策和微观政策应该协调作用。如果宏观经济政策很糟糕，例如通货膨胀率和财政赤字都很惊人，那么就无法在微观经济上做什么文章了。

斯科尔斯

贝克尔

福格尔

芒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