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见到了卡扎菲

8年前，我作为新华社驻开罗记者，应利比亚邀请到访过国际制裁下的利比亚，在帐篷里采访了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8年后，我再度来到这个神秘的北非国家采访，又一次见到了卡扎菲。
进入的黎波里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
4月上旬，我是从埃及首都开罗直飞的黎波里的。走下飞机，自然对的黎波里国际机场很关注。在联合国对利比亚制裁期间，由于航空禁运，该机场基本处于瘫痪。进入海关，趁我驻利比亚使馆联络员李晓东帮我办理入境手续的片刻，我扫视了一下机场，给我的印象是的黎波里国际机场规模并不大，也没有海湾国家机场那样豪华，但看上去小巧玲珑，而且很干净，布置得井井有条。欧洲的一些航空公司陆续重新开通了的黎波里航线。机场是一个国家的窗口，在联合国中止对利制裁后，利比亚正加紧致力于经济恢复。
进入的黎波里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在利比亚，国旗是绿的，建筑物的百叶窗是绿色的，大门和铁丝网也是绿色的，连报纸的通栏标题和街上张贴的标语口号也是绿的。的黎波里市中心有个绿色广场，那里更是绿色的海洋，连楼房的轮廓都是绿的。卡扎菲办公和居住的帐篷也是绿色的，但更为重要的是卡扎菲出了本绿皮书（又称绿宝书），成了利比亚人行动的指南。8年前，我在采访卡扎菲时，他送了我英、阿文两本绿皮书，并在上面签字：“致以崇高的敬意，卡扎菲。”每逢重要活动，利比亚方面都要赠送绿皮书，这一次利方又向我赠送绿皮书及其解释。一位利比亚人告诉我，利比亚人之所以酷爱绿色，是因为绿色代表生命，在利比亚这个沙漠国家，人们在植树造林的同时，也希望用人工的绿色来美化环境。
从踏上利比亚大地开始，我就感觉到卡扎菲无所不在。从机场通往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上，“革命导师”卡扎菲的画像随处可见。在政府部门大楼，公共场所，甚至连有些小铺的狭小房子里也张贴或挂有卡扎菲的画像。在一些老咖啡馆里，在那些正在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袋的老人头顶上方的墙上，可以看到很久以前的卡扎菲大照片。在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卡扎菲站在那里大笑。那张照片摄于1969年9月军事政变后不久，当时他才27岁，是个青年军官。在我下榻的饭店大厅里有一幅卡扎菲的画像格外引人注目，画面是非洲地图，卡扎菲的头像在地图上方闪闪发光，地图下方的口号是：“非洲是属于非洲人的。”在的黎波里的大街小巷，卡扎菲的语录随处可见。
虽然苍老了不少，但看上去依然风度翩翩
我曾于1994年3月应利比亚“总统府”礼宾司的邀请，到访过利比亚，采访过卡扎菲。这次，我又有幸两次目睹卡扎菲的风采。
卡扎菲的衣着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总是身穿为他特制的阿拉伯大袍。冬天，他有时披着呢子缝制的带有风帽的金色斗篷，起到御寒挡风的作用。夏天，他喜欢穿白袍，这种长袍宽大透风，穿起来非常舒服。这一次，卡扎菲是身穿咖啡色的长袍。今年60岁的卡扎菲虽比8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苍老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皱纹，但看上去身体仍很健康，依然风度翩翩。据说，卡扎菲青少年时代即练就了一副好体魄，执政后，虽然国事繁忙，但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他喜爱踢足球、打网球，有时还会到体操房锻炼。
卡扎菲执政33年来，对内实施了全面的社会变革，发表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世界第三理论”，其核心是既不要资本主义，也不要共产主义，而要建立一个以伊斯兰教原则和精神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国家。1973年，卡扎菲宣布成立“人民委员会”，1977年，他宣布利比亚正式更改国名为“大阿拉伯利比亚人民社会主义民众国”。在世界上这个独一无二的“民众国”，议会和内阁都被撤销，用“总人民代表大会总秘书处”和“总人民委员会”取而代之。领导人改称秘书，互称兄弟。卡扎菲担任总人民代表大会秘书。两年之后，他宣布不再担任一切行政职务，只称自己为“革命领导人”。“民众国”还废除了临时法典，改以《古兰经》为新的社会法典，并禁止一切政党。
在利比亚，没有总统，也没有总理、议长以及部长。如果你到利比亚采访，特别是采访卡扎菲时，切忌称他为总统，而应称他为革命领导人，或兄弟，否则他会不高兴。有一次，一名外国记者在采访卡扎菲时，不慎称他为总统，卡扎菲当即打断那名记者的话，郑重指出，在利比亚，没有总统，一切权力归人民。他解释说：“如果我是总统，就不得不面对四年或五年一次的选举。”
“我们的帐篷比美国的摩天大楼还要坚固”
4月13日晚上，我有幸参加卡扎菲在他的“总统府”———阿齐齐亚兵营举行的晚宴。我乘坐的记者车在利比亚警车的开道下来到兵营。兵营坐落在的黎波里的市中心，围墙都是用约4米高、半米厚的钢筋水泥块砌成的，围墙的内侧装有厚厚的铁丝网，一般人徒手难以潜入。
进入兵营就像走进迷宫，弯弯曲曲，其间有许多障碍，至少要经过三道门，每道门都要进行检查、盘问。到了最后一道门，所有的人都要下车，移动电话一律不准带入，据说移动电话可能起到定位作用，摄影器材和人分开检查。卡扎菲的“总统府”有多个出入口，而且每次都不让你从同一个大门出入，即使你去了几次也摸不清进出口的情况。
卡扎菲的生活起居至今仍保持着游牧人的习惯，喜欢骑马、狩猎，过帐篷生活。他从不吸烟。早餐经常是几片面包和一杯骆驼奶，午餐和晚餐时常吃烤羊肉或烧羊排。他经常和全家人一起到沙漠里漫游，有时也独自在沙漠里“沉思默想”。
很独特的一点是，卡扎菲时常在帐篷里接见外宾。卡扎菲出访也经常随身携带帐篷，1999年卡扎菲访问埃及，在他抵达开罗之前，工人们在埃及国宾馆库巴宫的院子里支起了一顶面积50平方米的白色帐篷。帐篷里铺着红地毯，帆布内壁上绘满了多彩的伊斯兰风格的几何图案。与普通人帐篷不同的是，卡扎菲的帐篷里安装了最先进的通信工具，如各种电话、传真机、电脑和电视等。利比亚人说，卡扎菲酷爱帐篷和沙漠。
卡扎菲的“总统府”当然更不例外，阿齐齐亚兵营内部的建筑除了卡扎菲卫队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和住宅是普通建筑外，多为帐篷建筑，这些帐篷大多是固定的。8年前我曾经在兵营的帐篷里采访过卡扎菲，那是一顶面积很大的绿帐篷，周围部署有地对空导弹发射架。为了安全起见，卡扎菲的住处经常更换，每晚就寝地点都不相同。为了伪装，在卡扎菲居住的兵营里通常建有几个一模一样的帐篷。卡扎菲风趣地说：“我们的帐篷比美国的摩天大楼还要坚固。”
卡扎菲宴请宾客的宴会厅是一个木制帐篷，能容纳五六百人，在宴会厅旁边还有几个小帐篷，与大帐篷相连，那是供宾主宴会前会谈和休息的地方。在我端详帐篷结构时，一辆德国产的大众甲壳虫小汽车突然停在我的旁边，定睛一看，开车的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我以为是哪一个军官的孩子在开车兜风，因为在利比亚，法律规定凡年满12岁的人都可以驾车。正当我注视驾车的小孩时，从车里走下一个黑影，我走上前一看，他不是普通乘客，而是一国之君卡扎菲，只见他只身走进宴会厅旁的小帐篷。
4月15日是美国轰炸卡扎菲在兵营的住宅纪念日，每年都要为此举行纪念活动，往年这种活动大都在市中心的绿色广场举行，卡扎菲到会慷慨激昂地谴责美国一通。但今年的纪念活动却在卡扎菲被炸住宅废墟前的广场举行。14日晚，约5000名利比亚人高举着卡扎菲的画像和标语牌来到了广场，正在利比亚出席欧洲—地中海沿岸国会议的代表、各国驻利比亚使节以及为数不多的外国记者也应邀参加集会。
我趁纪念活动开始前的空隙，参观了卡扎菲被炸住宅废墟。据现场的利比亚官员介绍，1986年4月15日，大批美国战机对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和第二大城市班加西进行了狂轰滥炸，倾泻了上百吨炸弹，炸毁了雷达站、机场、兵营等。美国为了除掉卡扎菲，轰炸了他的指挥部和住所，卡扎菲幸免于难。他当时没在家，住在另外一个帐篷里。在那次空袭中，他的养女被炸死，两个儿子受伤。我看到，有多枚导弹击中了卡扎菲的住宅，建筑物上导弹击穿的洞口直径约一米，钢筋从洞口垂落下来，房内烧焦的家具依稀可见。现在，这里成了对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一个基地，也是外国领导人参观的景点之一。
纪念活动一直持续到15日凌晨3时，本来利方通知说卡扎菲将出席，并发表讲话，甚至还说要见记者，但不知为什么直到最后卡扎菲也没有露面，这可能也是他的风格吧。



照片说明　①卡扎菲宴请宾客的宴会厅　②的黎波里街景　③本文作者在卡扎菲被炸住宅废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