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坎坷奔灾区
通往阿富汗地震灾区的路,单程只有160公里,我们开车竟花了13个小时,来回路上共爆了6只轮胎
3月26日晚上8点多钟,收到新华社总社指示:尽快赶赴灾区,发回现场报道。分社原定的第二天去灾区的计划必须提前,同事潘云召和摄影记者艾尼瓦尔争相前往。最后决定我和艾尼瓦尔去。
司机奥迪说,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出发,否则有可能因宵禁被困在城里出不去。把睡袋、食品、现有的当地货币、电脑、卫星电话统统装在车里。9点钟,车就上了路。
汽车失控有惊无险
车离开喀布尔,向北飞驶。路上没有别的车,因为司机都知道,由于没有国际安全部队的保护,喀布尔以外治安状况很糟糕,经常有武装抢劫发生。
既然走夜路,就要快,这样才有可能减少危险。但快就要出问题,时速一百二十多公里的车开着开着突然失控,向路的左边冲去,右面的两个轮胎离开地面,眼看就要翻车。奥迪急打方向盘,车在路上画了几个“之”字后停在路边。车里的几个人吓得脸色苍白,一头冷汗。
祸不单行。10分钟后,奥迪没能躲开路上一个锐利的水泥路面断茬,右面两个轮胎“砰砰”两声同时爆胎。
阿富汗公路的路面很少有平坦的,到处坑洼不平,或是被战火破坏,或是年久失修。这里的汽车也几乎没有新的,都是从国外运来的二手车。我们的车程表上显示,汽车已经跑了18万公里。路残,车旧,我们的司机能拍胸脯把车开出来,够有胆量的。
奥迪开着车灯,忙着换胎。路上再没有一辆车,四下里也没有一处灯光。圆月高悬,大山顶端白雪皑皑。月光下,路的另外一侧远处,依稀有一些房屋的轮廓。翻译努尔说,这一带村子在战火中完全被摧毁,那些轮廓只是民宅废墟,已没有人住了。但路旁传来狗叫声,显然附近仍有人家。
到了一个叫塔吉坎的小镇,发现许多车停在那里。一问才知,通往灾区唯一的通道——萨朗公路隧道已经关闭,要等明早才能放行。
陷入坑中不能自拔
一支由六七辆“陆地巡洋舰”组成的车队风驰电掣般超过我们的车,扬尘而去。眼尖的艾尼瓦尔说,里面有外国人,机会来了!快跟上去。
转眼工夫,来到了关卡。告诉守关的人,我们是前面车队的,掉了队。“是吗?那就快追它们吧!”守关的人放下栏杆,把我们轰进了关卡。
萨朗公路是喀布尔通往阿富汗北部的咽喉要道,中间有七八个大小隧道穿过三千多米高的萨朗山口。这些隧道是苏联在60年代中期修建的。塔利班和北方联盟在拉锯战中,为阻止对方进攻,都曾炸毁隧道。临时政府成立后,俄罗斯又帮助重新开通了萨朗公路。
道路严重失修,重型车辆在路上压下深深的车辙,里面满是冰雪和泥浆。我们的车终于走不动了,在一个隧道的出口处陷住。推车,身上溅满了泥浆,但车仍没能过去。同事艾尼瓦尔发烧已经是第三天了,推了车,又加上高原缺氧,脸色煞白,在一旁不断地喘气。
努尔说,10年前,隧道里照明、通风设备齐全,维护得很好,也没有糟糕的路面和冰雪,是战争改变了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来了一辆阿富汗人开的越野车。知道我们是中国人,他们用车把我们的车拉了出来。后面的涵洞情况更糟,每当我们的车陷住,这辆本已走远的越野车就会开回来,拉我们出去。在寒冷和黑暗的雪山里,这辆越野车亮着红色的尾灯,总是走在前面,时刻准备帮助我们。
纳赫林镇余震频繁
朝阳冲破黑夜,给远处的雪山涂上了一层金黄。接近了灾区,但前面一个泥潭太深,我们的车是绝无可能过去了。帮助过我们的车早已在半路分手。我们只有带上电脑和卫星电话还有摄影器材,搭乘另外一辆过路车赶赴灾区,把自己的车和司机留在半路上。
受灾最重的城镇是纳赫林,离喀布尔的直线距离是160公里,我们几乎一刻不停地赶了13个小时才抵达。纳赫林镇子西北面入口处的道路上都是水,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灌溉渠被地震破坏,渠水不断涌到路上。路旁的残垣断壁不计其数。一些土墙坍塌后堵塞了街道,路便不通了,镇中心的许多房屋完全塌成了一堆瓦砾。
从街道上一眼就能看到民宅院子里的情景。许多民宅里都晾晒着毯子,一打听,当地2万户居民晚上都睡在院子里,一些民宅虽然没有完全坍塌,但已经遭到毁坏,不能住人了。问了一些家庭,有的有简易帐篷,更多的只能睡在露天里。院子里面都堆着被褥衣物一类的东西,想必是挖出来的。
到了纳赫林镇子中心,搭乘的车走了。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又租到一辆车。等车时,脚下堆着一堆沉重的器材,不能四下走动采访,十分焦急。艾尼瓦尔显然发烧更厉害了,在烈日下穿着羽绒服,看起来还觉得冷。我们周围围着三四十位灾民,有些人可以用简单的英语交流,于是就得到了不少灾区的信息:“他的妈妈死了”,“我家里死了8口人”,“他们家有两个人是被埋了4个小时以后才挖出来的”……
租到的车是一辆老式苏制军用吉普车,外面涂成鲜红的颜色。车刚启动不久,突然停了下来,大地开始晃动———余震来了。车前二十多米远的一堵土墙轰然倒塌,土坯砸在路面上,扬起大股尘埃。
采访了三四户受灾严重的民宅、红十字会的医疗点、联合国各救援机构的聚集地等处,还看了墓地和一些毁坏严重的建筑。终于得到了采访的素材。更令人高兴的是,在村子里看到了我们分社自己的车——奥迪终于克服困难跟上来了。
向联合国机构借电
纳赫林被一条很浅的小河拦腰分开,所有的车都要涉水才能穿过。我们的车到了河里,并没有向对岸驶去,而是逆流而上,因为我们要找一个远离建筑物的开阔地吃饭写稿。车就停在小河中央的一个河滩上。每人一罐八宝粥,这是我们近20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吃东西。
打开车门,听着小河哗哗流淌的声音,在余震中急速地敲打着电脑写稿。艾尼瓦尔干起活来好像没有了病,他在车顶架上卫星天线,开始发图片。可没过一会儿,问题就出现了。艾尼瓦尔的电脑没电了。我完成了一篇文字稿,但电脑的电也不能再维持写第二篇了。一商量,我们决定到联合国救援机构协调总部去借些电。
车发动起来,沿着来的水路往回走。不料陷在水里。水一会儿就灌进来,在车里积了有三寸深。幸亏附近有好心肠的司机,把我们的车再一次救出来。大家奋力从车里舀水,十几分钟后搞定,但车座浸了水,只得垫了一个睡袋。
在繁忙的联合国救援机构协调总部,有一台发电机突突作响,官员同意可以借10分钟的电。接上电源,终于把稿子发出去了。
“你要走,我就开枪”
汽车驶出纳赫林时,天已经黑了。在半路的普勒胡姆里市找了一家条件很差的旅馆睡了一宿,因为司机太累,而且萨朗公路晚上关闭,回不了喀布尔。
抵达萨朗公路入口关卡时,已近中午,有二百多辆车堵在那里,有的据说已经停留了两天。但我们急着回去写稿发稿,所以不能等。跟关卡的长官说情,立即遭到回绝,说山上的萨朗隧道目前堵车,已经有几百辆车受阻。如果让外国人过去,山下关卡众多受阻的阿富汗司机必定要闹事,搞不好会捣毁关卡。
听后不禁一惊:山上堵了那么多的车,疏通完了天也就黑了。天黑就又要关闭,要等到明天才有可能回去。横下一条心,今天一定要过关到山上去,即使今夜困在雪山上也得上去。
至少有一百名阿富汗司机围着关卡长官,一些人甚至说:外国人是异教徒,凭什么要求先过关卡?
求得同情是唯一的出路。我说,我们是帮助阿富汗人民的,我们去了灾区,赶回喀布尔发了报道,好让全世界的人来帮助你们。艾尼瓦尔拿来相机,给大家看灾区的照片。还端来电脑,一面在哨卡的发电机上充电,一面编辑灾区的照片。司机奥迪想开车冲过关卡,关卡的警卫立即把冲锋枪枪口伸进车里,死盯着奥迪:“你要走,我就开枪!”当过游击队员的奥迪不得不举起了手。
两个小时后,我们开始赢得同情。路边的阿富汗司机挥着手说,你们就过去吧。关卡的长官对另外一名警卫说:“你去帮帮中国人。”警卫会意,立即把紧盯着奥迪的警卫叫到远处喝茶。我们的车在所有阿富汗人默许的目光下闯过了关口。
坦克疏通受堵隧道
不料车爬到半山腰,奥迪就停下车,并打开汽车的前盖。原来,发动机驱动皮带的五分之一宽度已经撕裂。犹豫了一会儿,我们作出决定:走,继续走!拿出瑞士军刀,割掉撕裂的皮带。车又缓缓启动了。
隧道里果然堵了不少车。原来隧道中央有一个十多米长的大坑,里面是污浊的冰水。许多车都在通过这里时遇到了麻烦。由于大坑的周围是冰,人不能在旁边帮助推车。据说刚才有一辆大卡车陷在这里,管理人员调来两辆坦克才把卡车推开,重新开通了隧道。
一辆辆小型汽车像参加运动会比赛一样,一个接一个排队过大坑,每一辆车通过都十分不易。我们下了车,这样汽车会更好地发挥性能。奥迪把车先向后退了几米,突然加速,汽车吼叫着一下扑进泥坑里,立即溅起两米来高的泥水,车挣扎着向前驶去,但没有成功。汽车的前盖升起了大量水蒸气,后轮也冒着浓烟。冲了七八次以后,车终于在大家的欢呼声中爬了出来。
下山的路要好走些,但我们仍然推了三次车,换了两次轮胎,溅脏了一身衣服。
在山脚下,艾尼瓦尔用电脑中剩的一点电,向北京传发了剩下的照片。
回到喀布尔一看表,我们来去灾区整整用了48个小时。数了数,我们的丰田车一路上共爆了6只轮胎。
地震后民居变成废墟(摄影  艾尼瓦尔)
简易帐逢外的阿富汉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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