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背后的丑闻

现在回头来看，“安然”这座大厦在倾覆之前，早就被蛀蚀得蚁迹斑斑了。　高层主管明争暗斗，职员相互倾轧，奢靡的聚会以及办公室里绯闻不断……如此的企业文化已经为“安然”鸣起丧钟
【美国《新闻周刊》3月11日一期文章】题：安然丑闻（作者　约翰尼·罗伯茨和埃文·托马斯）
三月的第一个星期，安然前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被带到一个国会委员会的委员面前。面对质询，他拒不作答，毫无悔意。斯基林坚持说自己从未撒谎，安然的问题全都是他人之过。斯基林在5个小时的质询后，依然趾高气扬。
在休斯敦的豪宅中独自观看这一场面的安然前高层主管丽贝卡·马克心情复杂。她对这一戏剧性的场面感到好玩。她欣赏斯基林对故弄玄虚的政客们的蔑视，但也对他不断地批评自己领导的分公司，安然国际公司（EI）感到恼怒。
在20世纪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也就是安然公司由不起眼的公共事业公司迅速蹿升为新经济帝国的时期，马克一直是斯基林的主要对手。作为安然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马克两度被《财富》杂志评选为美国最有影响力的50位商界女性之一。其咄咄逼人的商界名声在全世界的政府首脑和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中众所周知。
但是在险恶的，适者生存的安然帝国中，斯基林悄无生息地吞噬了她。公司内部甚至盛传，斯基林曾向马克发动过爱情攻势。马克说：“我根本不屑于作答。”
假如马克对斯基林目前的惨相感到幸灾乐祸，没人会责备她。然而马克对自己身处事外并未感到十分地高兴，因为她与斯基林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得让人亢奋的竞争。
“帝国”内战
人们一直把安然丑闻当作一场希腊悲剧、一个狂妄自大的警世故事，甚至一场两性之战来讲述。这就是杰弗里·斯基林和丽贝卡·马克如何勾心斗角，最后使二人的争斗失去控制，并把一家资产数十亿美元的公司及其员工和股东推入深渊的故事。
当这场戏上演的时候，安然的创始人肯·莱似乎更热衷于在华盛顿闲聊和在休斯敦参加慈善活动，而非打理公司的日常事务。两名争宠的势不两立的对手提出了不同的未来发展模式。马克认为，安然的生财之道在于修建更加雄伟的城堡，即大量能源基础设施。但是斯基林认为，像发电厂这样的有形资产只不过是玩具。他认为，实实在在的金钱来源于行动———贸易、买进和卖出。两人都对证明各自的看法抱着极大的兴趣。
在安然内部，马克有时被称作“鲨鱼马克”。一头金黄色头发、身材高挑、声音抑扬顿挫的她圆滑敏捷，知道如何出击。她在20世纪80年代初进入公共事业领域时，着手建立和发展发电厂，并销售生产的电力。在这个由各电力公司组成的死气沉沉、一度受到严格管理的领域，人们把马克看作是一位稀罕人物，也看作是一阵旋风。她能够利用女性的娇柔和严肃认真的态度消除桌对面男人的疑虑，然后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到90年代中期，马克已经在美国建立和收购了5家发电厂，还着手在欧洲、亚洲、南美和中东修建和购买超过15家发电厂。
但是在公司内部，马克面临着对手。和马克一样，杰弗里·斯基林也出身于中西部的中产阶级家庭，在得克萨斯州上大学，然后进入哈佛商学院。两人都在1993年进入不惑之年，显然都在稳步向安然高层领导职位攀升。不过斯基林认为自己才真正具有远见卓识。他认为，收购发电厂，然后出售电力是陈旧的想法。在这个向所有人开放的新型网络经济中，那些推动市场，买进卖出，但对任何东西都不真正拥有多少的人将得到最大的奖赏。建立和经营发电厂是愚人之举：需要投入巨额资本，却永远不会带来他所追求的投资回报。
斯基林有闯劲，但粗鲁、狡猾而又固执。他靠胜人一筹的本事崛起，不在乎羞辱不那么机智和反对他的人。他不仅要打垮安然在商界的对手，也要置公司内部的任何潜在对手于死地。斯基林在1993年说服老板肯·莱把马克的业务割让给自己一块。他得到了对安然设在国内发电厂的控制权；他迅速卖掉这些资产，以便为自己的计划筹措更多现金。
倾轧成风
马克没有气恼，而是更加拼命地工作，足迹遍布世界各地，购买和修建发电厂。她过着奢华的生活，但现在看来，代价过大，尤其是在印度投资30亿美元建立的一家发电厂。这家电厂不久就陷入当地的政治阴谋之中。然而马克想要证明自己的发财之路。她一身时髦的装束，坐着公司的专机穿梭于世界各地时，人们开始注意到她。
在国外，人们再也不会把安然与埃克森相混淆。马克完全有理由相信，老板们会欣赏其发扬光大安然品牌的种种努力。和公司的其他高层主管一样，马克得到大量的优先认股权。但是她并没有获得期望中的荣耀。
不久就清楚了，莱的宠儿是斯基林。当马克奔走于世界各地时，斯基林忙着把自己人安插进总部。任何不赞同这种排挤风气的人都享受不到公司赋予的优厚待遇，并有可能在苛刻的年度工作评估中遭到解雇。公司的风气到了偏执的程度：雇用前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探员加强安全。他们用“嗅探器”软件追捕任何向可能的对手发送电子邮件的职员。
挥金如土
尽管有些职员觉得这种风气令人担忧，但是很多安然人看重的是金钱。在安然，地位的真正标志不是一辆崭新的法拉利跑车，而是拥有1个（总共有6个）有监视摄像头的车位。斯基林带着自己的亲信做探险旅游。他们曾骑行1000公里，横跨墨西哥。
安然公司的聚会绝对是帝王般的。门票对号奖是蒂法尼玻璃器皿，侍者随时准备送上斟满香槟的酒杯。在休斯敦的一家“绅士俱乐部”，脱衣舞娘们开始寻找拿着安然公司信用卡消费的男人。她们说，如果是安然公司的人，一定有钱。在那些挥金如土的日子里，安然的经纪人在午餐时会买上一瓶价格高达575美元的克里斯塔尔香槟，然后到楼上的贵宾室消遣。
绯闻满天
安然的氛围中充斥着性。斯基林与老婆离婚后，与公司的一名秘书订婚。他把这名秘书提拔到年薪60万美元的职位上。高层主管卢·帕伊与老婆离婚后，娶了一名前脱衣舞娘。人们把几名据信与老板睡觉的女人称作“法国中尉的女人”。最出名的风流韵事是在两名高层主管肯·赖斯和阿曼达·马丁之间。公司的职员们用“外露”和“下流”来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人们能透过马丁办公室的窗子看到他俩的亲昵举止。
显然，马克在公司内部也有绯闻。她在80年代末离婚后，与公司顾问约翰·温关系暧昧。一些同事相信，温加入安然后，二人仍保持着关系。据一名前人事主管说，有些职员觉得这些办公室里的风流韵事和淫秽的流言蜚语非常令人不安，他们建议公司正式通过一项政策，禁止这些不正当关系。但是公司对这项建议置若罔闻。
最后一搏
1997年，斯基林又侵占了马克的一块领地———在欧洲部分地区的能源开发业务。马克意识到斯基林在与其决一雌雄，但为时已晚。马克说，他们进行了一次“短暂但极其激烈的”讨论。到1998年，斯基林登上了安然的业务总裁位置，而马克的头衔是华而不实的副董事长。
马克只有最后一招了。她在同年接管了安然下属的一家名为Azurix的小型水厂，并为其制订了宏伟的计划，即尽最大可能控制世界饮用水市场，而后卖水盈利。然而由于无法从安然获得足够的资金，马克匆忙让公司上市，造成公司的股票迅速暴跌。Azurix向一家英国公司投入大量资金，然而后者再次陷入地方政治斗争。马克的这项计划以失败告终。
当马克试图购买一家向自来水公司提供服务的公司时，有人抱怨她出价过高。最后发现，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她的未婚夫。马克受到公开批评。
马克于2000年8月被迫离开安然。但在个人财务上，这却是个幸运的时间。马克把手中的股票卖得5600万美元，大大赚了一笔。包括安然股东在内的局外人根本不知道，斯基林的帝国已经开始从内部腐烂。安然的管理层不顾一切地想保持公司股票攀升。为此，他们建立了数百个帐外“实体”，有些是用来隐瞒和掩盖巨额债务和亏损额的。到2001年，公司的股票开始下滑。斯基林赢得了最后一项战利品，他于2001年1月接替肯·莱，出任安然的首席执行官，但是到8月，他就以“个人原因”为由，提前退休。

斯基林在质询面前拒不回答，毫无悔意。